因着通都典当行业十分兴盛,调查不会一时半会儿就有结果,所以李鹿白总算是送走了房里的两尊大佛,赵氏两兄弟各忙各的事去了。
赵昕不在,李鹿白在这偌大的太守大宅里非常的无所事事,好不容易熬到了晚膳时间。天色渐暗,气温也稍稍降了下来,空气中带上了丝丝水汽,估计又会有一场雷阵雨。
李鹿白在于秀不赞同的目光里配着萝卜干草草喝了碗粥,便想趁着雨还没下来前去外面吹吹风消消暑。
“不行。”于秀阻拦道,“没有姐姐跟着,你一个人不能出去的。”
“我只是到附近溜达一圈,很快就回来。”李鹿白解释。
“那也不行,万一待会儿哪位王爷来找你怎么办?”于秀理直气壮道,“说不定一会儿就来找你用晚膳了。”
李鹿白可不认为那两位王爷有这么喜欢她这里的清粥小菜,但是她也不想让于秀为难,于是退让道:“那我就在这院子外面绕着墙根走一圈,要是有什么事你也可以随时喊我。”
“那……好吧。”于秀想了想,点了点。
于是李鹿白兴致盎然地准备出去遛弯,却在出门的时候碰到了赵则骞派来的侍从。
“王爷正在花园凉亭中用晚膳,请李先生一道。”
于秀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看着李鹿白,李鹿白则一脸抑郁。
她是猜到赵则骞早晚会找她谈话,但是为什么一定要选在吃饭的时候呢?边吃边聊这些事情真的不会影响食欲吗?!
太守家的花园修建得十分精致,假山凉亭、小桥流水当然一样都不少,值得一提的是那满园的牡丹花在夜色中也半点不减艳色,姹紫嫣红一片煞是吸人眼球,清风拂过还自带一股芳香。
“阿嚏!”沁人心脾的夜风吹过鼻尖,叫李鹿白舒服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伤寒还没好全?”赵则骞给李鹿白倒了一杯酒,“暑气虽重,但夜来还是风凉,先生穿得单薄了些,喝杯酒暖暖身。”
李鹿白悄悄揉了揉鼻子:“多谢王爷关心,草民已经无碍了。”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啜了一口,居然有点甜,李鹿白抿了抿嘴唇,将酒杯中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蛮好喝的。
“新酿的梅子酒,甘甜爽口,先生可以多来两杯。”赵则骞又给李鹿白倒了一杯。
“谢谢。”李鹿白喜滋滋地端起酒杯,慢慢啜饮,享受着梅子的酸甜口感和白酒的香醇在唇齿间缭绕的滋味,连晕沉了一整天的脑袋都清爽了不少,胃口自然也有了,一整天只喝了两碗粥,现在终于感觉到饿了。
“厨房做了几道小菜,不知道合不合先生的胃口。”赵则骞一个手势,片刻后就有侍女过来撤了桌子上下酒的冷菜,陆续上了六七盘刚做好的热菜,以素食为主,还有两道鱼鲜,应是本地的特产,看着十分精致可口,闻起来也很香,让李鹿白食欲大动。
“先生请。”赵则骞挥退了左右的侍从,亲自给李鹿白盛了一碗热羮,“这道鲜鱼羹是本地特产的桐鱼做的,味鲜无腥,鱼肉碎而不烂,尝尝。”
这下李鹿白是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了!这个场面又是她完全没能想象过的。
“嗯,谢王爷。”李鹿白恭恭敬敬地接过碗,默默地尝了一口,心里盘算着是自己主动打开话题呢还是继续跟赵则骞虚耗着等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嗯,这鱼羹确实挺好喝的。
“这是斑鱼,肉质十分细腻,但是鱼刺较多,吃的时候要当心。”赵则骞又指了指另外一道鱼鲜。
“嗯。”李鹿白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老实不客气地率先下了筷子——嗯,确实很美味。
李鹿白一一尝过了两道美食,便放下了碗筷,轻轻深呼吸了一下才道:“王爷,您找草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赵则骞手中的筷子顿了顿,却并没有看李鹿白,只是缓声道:“先用晚膳。”
气氛很奇怪,根本没有办法专心享受美食——李鹿白在心里默默哀叹,重新拿起筷子,也不敢真的随便放肆地吃喝,几乎是跟着赵则骞下筷子的节奏,基本就是对方动了两筷,她再动一下,以十分缓慢的速度进行着晚餐,心里的小九九却没有停过,大脑在飞速地转动着,揣度赵则骞阴晴多变的态度。
李鹿白心里想着事,手上机械地动着筷子,然后一不小心就悲剧了。
“咳!”李鹿白轻轻咳了一下,然后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喉咙,她居然被鱼刺卡到了!
“怎么了?”赵则骞放下筷子看过来。
李鹿白满脸通红,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艰难地说道:“卡到鱼刺了。”短短的几个字就让她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看来是卡到大家伙了。
赵则骞因为这个回答难得的怔愣了一下,不过也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伸手过去抬起李鹿白的下巴,让她张开嘴,看了看:“很痛?”
李鹿白无声地点了点头。
赵则骞放开李鹿白,招手叫人去请太医过来。
徐太医最近被摄政王召唤得有些勤,连御驾先行启程时,他都被王爷点名要求留了下来,也亏得他是老臣,德高望重,要不然太医院里该流言四起了。
徐太医匆匆赶来,一见李鹿白在场,也无需多问了,拎着药箱就直接奔着她过去了,不过心里难免嘀咕着“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身体倒是金贵得很,也忒容易着病了。”
李鹿白有痛难言,赵则骞在旁边说了一下情况,太医也让她张嘴看了看:“这根鱼刺比较大,公子的喉咙都肿起来了,所以才会这么痛。不过也幸亏它大,卡的又不深,可以直接取出来,不然可得受一番罪了。”
老太医也算有经验,没几下就把那根快有小拇指长短的鱼刺给拔了出来,上面还带着一丝血迹,李鹿白干呕了几下,吐出了几口血水,才算恢复过来,不过喉咙口依然火辣辣的疼。
“微臣开几副消肿解毒的药,公子按时服下,过两天自然就能痊愈了。”徐太医嘱咐道,“但是要记住最近饮食要清淡,最好以流食为主,多喝水。”
李鹿白连连点头,感激地看着太医。
徐太医告退后,赵则骞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凉掉的食物:“本王的一番好意,倒是害苦了先生。”
李鹿白迅速摇头,努力了几下才忍痛出声:“是草民无福,辜负了王爷的美意。”
赵则骞看了她一会儿,直把李鹿白看得脑袋越垂越低,才开口道:“疼就别说话了。”
“哦。”李鹿白点点头,在心里应道。
“跟本王过来。”赵则骞也不再看她,当先走出了凉亭,李鹿白急忙跟上,临走前看了一眼那条害她出糗的鱼,鱼头下方最大的那根刺就这么被她吞下去了,在别人看来大概只有智障才会做到吧,真是丢脸丢大发了。而且她发誓,刚刚她居然在赵则骞的语气里听到了掩饰不住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