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好几天,赵则骞一直忙得脚不沾地。北济的叛军势力虽由赵则骁在负责清剿,但是抓到的幕后主谋丁立业背后牵扯的关系却还是要赵则骞去清理。李鹿白到这时也知道了当时在刺史府,沈方为何没有言明周威叛乱的原因,原来这个丁立业竟然是当今皇上的舅舅,太后的嫡亲兄长。周威是丁老将军旧部,老将军于他有知遇提携之恩,为报大恩,他甘冒风险,而丁家又是太后的母家,这场叛乱背后牵连的人物非同一般,是以沈方不敢多言。
李鹿白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在行宫猎场小树林里偷听到的那场对话。当今太后与赵则骞之间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分,李鹿白至今也想象不出赵则骞陷入这种情感纠纷里会是什么模样。
“阿白?”门口响起敲门声,正在胡思乱想中的李鹿白抬头一看,却是几日都未见到的赵则骁。
“我能进来吗?”赵则骁在门外询问。
“嗯?”李鹿白莫名,赵则骁如何变得如此客气,“四王爷进来说话啊。”
“咳!”赵则骁轻咳了一声,左右张望了一下,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你怎么了?”李鹿白一头雾水,见他一直站在门口不进来,便自己站起身走了出去,“四王爷是想站在门口与我说话吗?”
“不是,这,怎么说呢,你我现在关系不同以往,总不好再如过去那般随意。”赵则骁眨了眨眼睛。
有什么不同?李鹿白越听越糊涂:“我们关系有何变化吗?我们不是朋友吗?”她说着,突然想起多月前和赵则骁最后一面的不欢而散,惊讶道,“四王爷莫不是还记着在行宫猎场的事?这都多久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消气了呢!你就不能看在我死里逃生的份上,忘了那些吗?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啊!”
在李鹿白看来,赵则骁是个风流洒脱之人,他对自己的那点情意能有多深呢,顶多气恼一时,却绝不会长久地记挂心间。
赵则骁经李鹿白一提醒,也想起了那晚的事情,当下立马摆手解释:“没!绝没有!当时是我心高气傲一时下不来脸,才说了那样的浑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而且如今你既与皇兄有了情分,那过去的一些事情便让它过去吧!以后你便是我的嫂子了!”
李鹿白一张白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嫂子?!”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了客栈里赵则骁意味深长的笑容,此刻才领悟出了那笑容的意思,客栈里她与赵则骞的种种,可不就是赵则骁说的那样吗?
可是……
“四王爷,我想你误会了,我与三哥,与三王爷……”李鹿白尽力去解释着,“对,没错,我们确实相仪相知,但是却并未相许,我跟他以后可能是知己,是亲人,却绝不会是情人。”李鹿白最后说得很坦然,坦然到赵则骁一下子就接受了这样略显奇怪的关系。
“你们决定好了吗?”赵则骁只是这样郑重地问了一句。
“嗯!”李鹿白轻轻点头,眼中没有不甘,没有遗憾,有的只是尘埃落定之后的平静温和。
赵则骁看着这样的眼神,知道自己完全没有操心的必要了,便轻轻松了口气:“嗯,那样便好,原就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们觉得好便好。”
“谢谢四王爷。”谢谢你的不追问,也谢谢你的理解,让有些事可以留在北济的冰天雪地里。
赵则骁摇头叹息:“曾经有人告诉我,情之一事,应隐忍克制,才能长久而专一。我原先不懂,现如今倒是有些体会了。”
李鹿白一愣,竟从赵则骁的话里听出了丝丝伤怀之意,想来是念起了某段往事,或者某个人。果然这世上,男女之间最易伤情,潇洒如赵则骁,亦不可避免。然而却还是有人前赴后继地陷入情爱之中。
“愿你懂得不是太晚。”李鹿白真心祝愿。
赵则骁看着廊下一株凌寒而开的白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又是三五日过后,庆城里兵乱后的乱象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官府正在派人修整街道两旁被损毁的房屋,被叛乱波及的人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为着自己弄塌了客栈的几间屋子,这几日,李鹿白频频去客栈帮忙收拾残局,给老板赔礼道歉。老板一开始受宠若惊,不敢接受,但是李鹿白坚持去了几次,帮忙之余,跟客栈里的伙计谈空说有,倒是与众人打成了一片,老板也没再客气推辞。
到了正月二十,北济的这场叛乱终于彻底平息,算起来从正月初一城门口动乱起,前后也不过二十日的时间。短短二十日的时间,有人丢官去职,有人锒铛下狱,有人性命不保,风云变幻之急剧,让人措手不及。但是老百姓都不会太在意这些官场中的权势变更,他们更加关心自己的生活。正月是开岁之月,先前因为叛乱的缘故,百姓们都未能好好过一个新年,如今局势大定,庆城里恢复了安宁,为了安抚百姓,驱散乱后阴霾,官府决定在正月二十五补办一个上元花灯会,好好热闹庆贺一番。
之后的几日,城里便逐渐恢复了生气,一天比一天热闹了起来。到了正月二十四,街上已经到处张灯结彩了,机敏的商贩们准备了应景的生意在街头巷尾摆起了摊位,杂耍班子满大街敲着罗打着鼓,宣告着表演开始的时间,小孩子跟在敲锣人身后帮着吆喝两声,讨两颗糖甜甜嘴巴。
李鹿白在客栈里跟大厨讨教了吃元宵的习俗和彩头,出门便碰见了忙完公事寻过来的赵家两兄弟。
“明晚我下厨,咱们吃顿好的再上路!”几人已经商量好,过了灯会,便要启程回京了。
“这又是哪里去学来的话?三哥,你是带她去大牢里逛过了吗?还让她学的这么奇怪!”赵则骁对李鹿白又是往常一般的打趣玩笑了。
“四王爷才是奇怪,我是有哪里说得不对吗?咱们是不是要上路回京了?这回京之路路途遥远,走之前能不能吃顿好的?这明明白白的一句话怎的就奇怪了?再说,话是我说的,你说我便是,为何要带上三哥!”李鹿白在赵则骁面前一向嘴皮子很溜。
“诶!我说,你都管我三哥叫三哥了,怎么就不能管我叫四哥呢?”赵则骁提出不满。
李鹿白这段时间管赵则骞叫三哥叫习惯了,当着外人的面叫回王爷是醒着规矩,在赵则骁这样的熟人面前,言谈都要随意许多,便几次三番叫了“三哥”才又纠正,听得赵则骁都烦了,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关系本就不生分了,称呼又何必生分,而且让李鹿白干脆认他做义兄好了,这样在外人面前也不需特别注意了。但是李鹿白就是不答应他,任他反复提了数次,就是不肯叫他一声“哥”,让赵则骁气恼不已。
赵则骞看着李鹿白和赵则骁两人一路边走边吵,不由莞尔,何曾想过,他身边也会有这样热闹喧哗的场面,一如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明天晚上我们去街上比赛猜灯谜!你要是输了就得喊我一声‘哥’!”
“那要是你输了呢?你要是输了,你准备叫我什么?”
“哈哈!我怎么会输?!我怎么会输给一个连字都写不好的人!”
“哈哈!猜灯谜比的是脑子,跟字写得好坏有什么关系!”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脑子不如你吗?哈!那明天就比比看啊,到底谁脑子比较好!”
“比就比啊,输了的人可别不认账!”
“让三哥作证,谁不认账谁小狗!”
“行!三哥,你给我们作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