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的目光随着管家先生来回移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行动的打算,他似乎只是想要知道管家先生究竟在一楼做些什么。
那裹挟着黑暗的墙壁后面,黑影的身体在几不可见的移动,双手手指交缠在一起,不断发出细微的声音。
但处于慌乱状态中的管家先生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这种声音,他不断踱步、思考,冷汗不知不觉从额头上滑落下来,偶尔抬起头来望一眼,眼神中也充满了恐惧。
卢管家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女仆小怖会怀疑,而且,很快就到午饭时间了,婆婆不出现,也是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
‘要是让小怖或者那个周先生去目击凶杀案呢?’卢管家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脚步停在了靠近厨房门口的地方。
如果让小怖或者客人成为目击者,只要安排巧妙,他就可以当一个后知后觉的旁观者,还能把凶杀质疑甩到他们头上,毕竟谁知道那个周先生是好还是坏呢?
‘对,就这么办!’在心里反复斟酌着,卢管家最终认为这个办法最可行,所以他猛地用拳头敲了一下手掌,目光转向楼梯间的小门。
正准备抬脚回楼上去,不经意间,一抹细微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好像是小孩在呼唤,带着喘息和哭泣声,很可怜,卢管家一个激灵,后退两步侧耳倾听。
黑暗中偷窥的人发觉了卢管家的异常,探出头来想要一窥究竟,手也不自觉把上破旧的门框,一丝木头之间的摩擦声溢出,吓得黑影猛地松开手。
不过还好,卢管家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全神贯注听着反方向传来的呼唤声。
根据管家先生的经验,声音来源好像是仓库,那间仓库,他刚才一直都没有敢打开,生怕凶手藏在里面,伺机袭击自己。
‘我去看还是不去?’在心里反复念叨着,卢管家拿不定主意,站在那里踌躇着。
就在此时,第二声呼唤悠悠传来,气息听上去比第一声弱了很多,卢管家似乎被触动了,他皱起眉头不再犹豫,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串。
“管家先生,你在吗?能不能上来一趟?”
楼上传来女仆沙哑的声音,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女仆跟客人等的不耐烦了,反正这一声再次成功止住了卢管家的动作,他转头朝黑影所在方向看去。
黑影明显没有预料到这一出,刚刚他还在全神贯注揣测着卢管家的意图,现在伸出的脖子迫不及待往后仰,后脑勺磕到硬物,疼得龇牙咧嘴。
强忍着没有叫出声,黑影右手捂在嘴巴上,脚步小心翼翼向后挪动了一小步,以确保自己整个人都处于黑暗保护的范围内。
卢管家并没有因为小怖的呼唤选择回到楼上,也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再次转身扭开了那扇通往厨房和仓库的小门,甚至连表情也没有过多的变化。
钥匙和锁孔发出难听的摩擦声,就像小怖房间的门锁一样,好像是受潮生锈了。
此刻在楼上,女仆喊完管家先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只能转头朝客人苦笑,解释说:
“管家先生可能在厨房里帮婆婆一起准备饭菜,没有听到我喊他,要不您单独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今天感冒了,很不舒服,要上楼去休息。”
“好,小姑娘,你上去吧,我一个人没事的,真的很抱歉,打扰到你的休息。”
“周先生您太客气了,应该是我很不好意思才对。”
嘴上虽然说得很客气,但女仆小怖的行动却不怎么礼貌,话还没说完人就转身离开了,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倒是身后的老画家,客套之余,还特意站起身来表示谢意。
送走女仆之后,老画家重新落座,他看了看摆在面前的茶杯,并没有意思要喝,一只手随意放在桌面上,另一只好像习惯性的搭在小画板边缘,手指轻轻敲击着画板表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楼客厅里变得寂静无声,只剩下窗边老人如同雕塑一样的落寞背影。
风从打开的窗户里吹进来,撩起老人花白服帖的头发,他似乎能看得见风吹动的方向,瞳孔缓慢移动着,身体部位却没有任何动作。
姓周的画家,让我们首先联想起的就是周木文和周木武这对兄弟,周木文已经死了,而周木武,到现在还没有真正出现过。
这位老人真的可能是周木武吗?答案目前还真的没法下定论,除去其他的各种可能性,单看月桂别墅家人的态度,就很难判断。
比如之前牟婆婆与小怖吵架,就提到过月桂别墅的主人会画画,默默也提到过他曾经见过一位画家爷爷,而且画家爷爷似乎认识牟婆婆,还非常讨厌她。
默默激动的情绪固然有些奇怪,但当时牟婆婆和小怖的行为更奇怪,而且,在两个人的话语中,我们可以听出,牟婆婆和卢管家是月桂别墅老主人雇佣的仆人,女仆小怖应该是新主人来了之后才雇佣的。
那么新主人和老主人之间是否有冲突呢?老主人还活着吗?新主人又是谁?假设周木文或者周木武确实是月桂别墅的主人,那么,周先生若是他们中的一个,卢管家就应该认得出来。
若卢管家的反应是刻意伪装,那他假装认不出来,想要设计周先生去发现浴室里的尸体,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这个托管人想要把房子或者画作据为己有的可能性了。(虽然现在月桂别墅中还没有出现周木文的画作)
若卢管家不是刻意伪装,周先生于他确实是陌生人,那就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周先生伪装得太好,骗过了常年不见面的管家先生的眼睛;要么就是周先生根本与月桂别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确实是个迷路的陌生人。
不过,我想,最后这种假设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吧!
言归正传,周先生独自在二楼发呆,小怖回到三楼去睡觉,卢管家去仓库找发出声音的小孩。
在月桂别墅中,只有一个孩子,是林默默,卢管家对女仆说他已经跟着母亲走了,明显是在骗人,管家先生到底为什么要骗人?是否会伤害默默?我们不得而知,这个孩子现在身上也充满了神秘感,只希望他不要受到伤害才好。
卢管家回到了让他恐惧之极的地方,他站在仓库门口,准备推门的手剧烈颤抖着。
在他打开玄关与这里的隔门之后,微弱的呼唤声就听不到了,空间变得一片寂静,无论他怎么仔细分辨,都无法听到一丝一毫。
所以现在,恐惧又战胜了冲动,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也害怕因为一时心软,中了凶手的圈套。
在心里反复衡量,直到再也无法拖延下去,卢管家才狠狠心,把手中钥匙插入钥匙孔中,扭了两圈。
门应声打开,开得很缓慢,开门的人不敢把头颅凑过去,小心翼翼隐身在门扉后面跟着一起移动。(厨房、仓库和浴室的门都是向外开启的)
等门扉开到一半,卢管家目光所及之处,仓库还是同他过去看到的一样,各种东西摆放整齐,并没有任何异常。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究前,楼上传来女人的声音,这一回,卢管家再次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因为那是龚梅叶的声音。
“请问您是新来的客人吗?”龚梅叶问道。
“是,你是谁?”周先生立刻反问,语气温和,还伴随着移动桌椅的声音。
因为周边寂静,二楼又不是很高,窗户还开着,所以卢管家听得一清二楚,他躲在门口,屏息凝神倾听。
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一个解释不通的问题上面:既然女仆小怖和龚梅叶都活着,那么躺在浴缸里的女尸到底是谁呢?这个家里,难道还潜藏着第三个年轻女人?怎么可能?卢管家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当思维集中到一件事上,必然导致忽略另一件事,月桂别墅中的事情正在环环相扣地接连发生着。
管家面前的仓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起来了,细微的,不容易察觉的变化开始发生,刻意避开户外照射进去的阳光,一点一点向门口移动。
同时楼上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叫龚梅叶,是昨天来寄宿的客人,我正在找我的小儿子林默默,您有看到过他吗?”
“没有,我是因为迷路才过来讨口茶喝的,刚到没多久,跟这里的人还不熟。”
“那您见到过这里的管家卢先生吗?”
“哦,见到过,他去一楼了,还没有上来。”
“谢谢,那我去一楼找他吧。”
说完,二楼空间里就响起了龚梅叶穿着皮鞋的脚步声,卢管家继续倾听,渐渐的,他感觉有什么地方开始不对劲了。
‘她正在朝哪里走?昨天来是穿的皮鞋吗?……’
新的问题浮现在脑海中,也让卢管家瞬间想起自己眼前的事情,他赶紧把目光调回仓库内,可惜,已经晚了一步。
寒光伴随着苍老的惨叫声,以及某个人踢掉鞋子急速奔跑的脚步声,响彻在月桂别墅天空,久久不能散去,随后,房子里剩下的人全都动了起来,周围瞬间变得一片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