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前方那一片青翠的绿意之中,满是紫色的丁香花,花朵熙熙攘攘,引来了无数蝴蝶飞舞不止,看上去犹如一片紫色的花海,香味扑鼻,令人沉醉。
“这花的味道……好香……”小木站在陈风身后,喃喃说道,也不知是怎么了,此时此刻的她双目无神,看上去有些恍惚的意味,如同坠落在不见天日的万丈深渊,飘飘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此时此景,却让陈风顿时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见那紫丁香并不像陈风平日里见到的那般生长在树上,而是匍匐在地,如同带有剧毒的紫色小蛇一般,令人心悸。
如果陈风记的没错,身前的紫丁香,与当日在“颐和园”中,那通道中的紫丁香没什么两样。
而且,更恐怖的是,那紫丁香藤蔓似乎是以某个地方为中心,朝四周蔓延开来,而那个中心,正好是一个土堆,此时此刻,与周围平坦的地势相比,它显得那么刺眼,那个土堆,正是祭祀大人的坟墓!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陈风很难将生前儒雅学识的祭祀大人,与那生死人肉的藤蔓联系在一起,他口中喃喃自语,却想不明白,那紫丁香藤蔓为什么是从祭祀大人的坟墓中长出来的。
一想到此时此刻,在陈风眼前肆意盛开的紫丁香扎根在祭祀大人枯瘦如柴的身体中,他便心口一跳,只觉得头皮发麻,当日那茂密藤蔓之下的累累白骨,一幕幕浮现在陈风眼前,让他很是恐慌,只想尽快带着小木离开这里。
“小木!我们快走!”说话间,陈风立马伸手拉住身后的小木,在陈风的手拉住小木手的一瞬间,陈风心口一滞,身形微晃,如同被一记惊雷砸中一般!
此时,小木的浑身发凉,如同隆冬时节的雪山顶峰,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比尸体还要冰凉。
这种寒冷瞬间让陈风浑身的衣物瞬间僵硬起来,浑身上下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如同在寒冬腊月跳进了冰冻的月牙河中一般,冰凉刺骨的河水肆无忌惮的从全身上下滑过,如同刀割一般,疼痛难忍!
这些还没完,最可怕的,是这种寒冷如同化作丝丝缕缕的凉意,无法触摸,无法描述的钻进了陈风的身体之中。
侵占了他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
只是转瞬而已,他已动弹不得,浑身彻底僵硬了起来,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怪异,仿佛身子不受他自己控制一般。
小木的身子从未这般凉过。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没有,一年前在文城时也没有。
那一刻,刚刚还明媚的阳光在此时却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见刚刚拂面而过的春风,此时此刻竟也比那冬日玉关城的疾风还要寒冷百倍。
春日刹那间变成了冬日。
“妹……妹……”
陈风张口叫着小妹,却因为极度的寒冷令他口齿不清,说话间舌头和牙齿直打颤,完全不听他的使唤,只发出了两个音节模糊的声音。
小木却如同完全没有听见一般,头也没回,眼睛未眨,紧接着突然放开了陈风那只冻僵的手,双目无神的朝前方紫丁香茂盛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去,如同失去魂魄的行尸走肉。
那一刻,紫丁香的颜色倒影在小木明亮的双眸之中,看上去诡异而魅惑。
“不……要……不……”
小木放开手的那一瞬间,陈风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寒冷,如同潮水一般朝自己涌来!
这种心理上的寒冷,比刚刚从小木身上传来的还要恐怖至极,如同从灵泉峰中山顶坠落,风雪在身畔交织,不眠不休,无边无际。
陈风蠕动着嘴唇想阻止小木,然而小木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陈风一般,干净利落的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如同一场清风般,不可把握。
那一瞬间,陈风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抓住小木,即便如此,冻僵的身体,也不过是那只被小木放开的手,其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而已。
“不……呜……”
陈风继续叫着,他的嘴唇轻轻颤动,发出呜咽的声响,却依旧无法叫醒小木。
求而不得,竟会如此痛苦。
“啪!”
一声脆响,在这样极度的冰凉之中,陈风紧握玄水黑刀的手也僵硬起来,变的不听使唤,麻木至极,玄水黑刀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如同一把利刃,斩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那一刻,他想闭上眼,却发现在这样的寒冷之中,连闭眼这般简单的动作竟然也完全无法控制。
他可以思考、可以看见,却不能动、不能做任何动作、不能闭眼、不能阻止小木一步一步离自己远去……
呵,这是何等的残忍……
五年前,黑烟袅袅之下,世间便只剩小木一个亲人,他怎么可以失去她,怎么可以!
时间滴答滴答而过。
陈风就这样看着小木一步一步离开自己。
……
……
风吹过,冰凉刺骨,扬起了陈风鬓角的发,也扬起了小木那抹鹅黄色的衣角,拂过荒野青草,拂过断壁残垣。
就在这时,四周响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只见那无边无际的丁香花藤蔓,那如同紫色毒蛇般的熙攘花朵,在小木娇小的身影经过时,他们仿佛瞬间活过来一般,无风而摇摆起来,如同紫色、绿色的海浪,瞬间沸腾起来。
小木那抹鹅黄色的身影行走在其中,如同一只麻雀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之上,随时都会被吞没,化作那张牙舞爪的藤蔓的养料,化作那累累白骨的其中一员。
陈风双目通红,神色僵硬,感受着藤蔓沸腾时带来的微风,嗅到其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看到他们躁动时那纷纷扬扬的尘土。
然而那怕如此,他却依旧在这种寒冷之中束手无措,他连握紧拳头也做不到。
“唔……唔……”
陈风依旧呼唤着小木,那怕此时此刻,他那模糊的声音已经粗糙而刺耳,比当初在西疆遇到的那个沧元,声音还要难听百倍不止。
若是你能听清楚,或许会听到一个“妹”字。
陈风唯一的亲人啊,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了躁动贪婪的藤蔓深处,那一抹鹅黄色,最后也终是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在紫丁香香甜的幻境之中,她看到的,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