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国,壬元二十四年。
如果爱一个人就要付出一切,甚至生命,君卿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再来一次,爱上那个人。
三王妃顾君氏因妒而怒,气量狭小,谋害府上女客,反被女客之婢推入池中,至今昏迷。生死未卜。
此事震撼了整个皇城。谋害王妃此乃重罪,若三王妃自此长眠,首当其冲地,这个凶手绝对为此陪葬。可那位女客,与三王爷私交甚笃,三王爷会为了三王妃怒发冲冠,处置了女客吗?
百姓们在瓦舍勾栏间窃语,欲知后事。
可家丑不可外扬。此事怎会被宣扬开来?坏就坏在三王妃顾君氏君卿乃大将军唯一的独女,自小捧在掌心里呵护,哪里容得一个无名小卒欺辱?大将军君信眼里揉不得一点儿沙子,一怒之下,将此事摊到了宝殿上,讨个说法。
寝阁内,婢女紧张得看着。御医坐在幔帐外,隔着帕子,手扣在床上女子的脉搏上,下一瞬,脸色大变。
“张太医,王妃如何了?”
叹着气,从凳上起身,张太医看着几个婢女担忧的面容,想说的话卡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半晌,在四道压迫性的目光中,开口:“节哀。”
斯人已逝,当节哀顺变。
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桂枝脚步踉跄后退几步直直撞上了桌角,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白了脸色,理智亦重回几分。看过身后几个已经掩面哭泣的姐妹,桂枝沉声吩咐:“柳叶,立刻遣人告知将军此事,落花,送张太医出府。”
王妃倒了,可她们还在,将军还在。弑主之仇,不共戴天!欠了的债,总要还的!
明白桂枝此刻的意思,落花和柳叶连忙照办。寝阁内,只余下桂枝和七草。
“桂枝姐,王妃……走了我们要如何是好?!”
她们姐妹四人,是被王妃在人祸之时救回来的,王妃不仅仅是她们的主子,更是她们唯一的亲人了。
七草哭的厉害,一头扎进桂枝怀中,放声大哭。她是四个人当中最小的,却也是与王妃关系最好的一个,怎能不悲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桂枝语声温柔,动作轻缓地拍着七草单薄的后背“七草,你怕吗?”
七草迷茫地听着这一番话,直至抬头看见桂枝眼底倒映的冰冷杀意,恍然顿悟。小小的身子一颤,却还是坚强的挺起脊背:“不怕!若非王妃就没有现在的七草,王妃死了,七草绝不苟活!”
听着七草的话,桂枝心下十分感动,将七草抱得更紧:“好,我们一起!”
而在宝殿上接到三王妃逝了的消息的君将军脸色已经青了,向圣上辞行后就朝三王府急速而去。饶是心中做了无数次的心里建设,在看到床上无声无息的女子时,还是崩溃了,一瞬间竟似沧桑了十岁。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世界上所有父母最悲痛也最不能接受的事。
“你怎么那么傻?”粗糙的大掌拂过少女细嫩却毫无温度的脸庞,君信沉痛地说到:“让你不听劝,不乖乖待在西北,三王爷又岂是你能高攀得上的?”君信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恨,是对着三王爷的。
当初君卿虽闹着要嫁给三王爷,他凭着祖上所积战功换得了这个机会,可他并非溺爱孩子枉顾一切危险因素把女儿推入火坑之人。那个三王爷,既已允诺他,就是如此作为吗?他不求对卿儿真心以待,只要保她一世安稳!可结果呢?!皇室之人,果然薄凉寡义!
屋内几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还站着个人。
顾辞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屋外凛冽的寒风,莫测的眸子扫过一圈,耳边是啜泣的哭声,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君信苍老的后背。
“卿儿,爹接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君信万万不可能把君卿独自留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会有多么的害怕孤独?
将单薄的女儿从床上抱起,君信一转身,就看到了三王爷,深受丧女之痛的他不想再顾这些虚礼,口气冷漠道:“三王爷,卿儿生是君家人,死亦是。就不占着这尊贵的位置了,烦请三王爷稍后把休书送至将军府。”
人死如灯灭,哪里还受三从四德的约束?君信只想把卿儿,他的女儿带回去,这个地方,只会让他愤怒的想要杀人!
“君将军,对于发生这样的事,本王亦十分悲痛,这件事本王会给君家一个交代,但休书本王是不会给的恕本王难以照办。”
是的,给君家一个交代,而不是君卿。一字之差意味着什么?让君信此刻的理智差点消散,杀意涌现,但理智最终战胜情感,君信抱着君卿大踏步向前离开:“桂枝,收拾细软!”
此事备受关注,君将军将君卿带回将军府,更是将此事推向一个新的高潮,传的沸沸扬扬。出嫁从夫,哪有哪个妇人死之后安葬的非夫家而是娘家?于礼制不合,可作为老百姓,他们不敢惹这位爷。
桂枝和几个姐妹相视一眼,立刻开始收拾,只取走了原来初入王府带的物件,向三王爷屈膝行礼后就匆忙离开了。临行前,桂枝往后遥望了水华阁最后一眼,突然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没有在意,转头大步离开。
将君卿抱回冬逢院,君信守在君卿床边,万分悔恨当日之举,可事已铸成又能如何?外头,是正在操办葬礼事宜的下人。
“将军。”桂枝和几个姐妹一同走进,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奴婢自知有罪,不奢望将军饶恕,但求将军给予奴婢们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事后自当谢罪,还望将军许可。”
君信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的女儿死了,凭什么其他人还活得好好的?即便为了女儿与天下为敌,那又何妨!首当其冲地,就是那个女人!
没人可以在谋害君家人后还能全身而退的!
君信看着床上闭眼沉睡的少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