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山不高,但听着越来越近的狼嚎,我们是想跑也来不及了,更何况雨过路滑,山道更难行。
咄苾眉头紧皱,担忧的看我一眼,言道:
“以前这座山里极少有狼的,我有好几个年头没来过这里了,是我的疏忽。”
他把两只野兔架在火上烧烤,并把刀上的血迹拭干,又道:
“你别急,咱们有这个岩洞,地势优越,还有这把锋利无比的宝刀,来一只我便杀一只,来两只我就杀一双,洞口小,它们进不来的,你就在火堆后面躲好了,多添点柴,别让火熄掉就成,再凶恶的狼也怕火,坚持到天亮,就会有人来寻我们了。”
我甚至已隐约看到几十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我们,并愈来愈近,咄苾不愧是久经沙场之人,这样尚能保持镇静,我的心里也略略安定,翻转着两只野兔,就这样,我在岩洞内烤兔子,咄苾执刀立在岩洞口怒视着狼群。
几十头狼已立在岩洞外两丈远左右,看着我们,因为饥饿,双眼泛着绿幽幽的光,令人不寒而栗,虽然狼怕火,但狼毕竟是牲畜,饿极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更何况是几十头狼!
双方对峙了一阵,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咄苾更是不敢大意,一张弓已经拉开。
有两头跑在最前面的狼,率先冲了过来,咄苾搭箭,嗖嗖两声,正中两狼的咽喉,登时鲜血喷出,两狼倒地。
后面的狼一见如此,似是更加发狂,群涌而上,又是嗖嗖几声,咄苾的箭射穿了几头狼的咽喉,但手中却再无箭支了,只好扔掉弓,操起弯刀,静待狼群的靠近。
咄苾占着极为有利的地形,几十头狼不可能同时冲向窄小的洞口,他猛挥弯刀,上下左右横砍,接二连三扑上来的恶狼便丧命在他的刀下。
看着咄苾一身凛然的胆气与无敌的力量,我心内更加震憾,而狼群也因为一连死了十几头而生出一丝恐惧,后面的狼没有再贸然扑上来,它们虽然是牲畜,但也是有一点智慧的。
剩下的狼群一字排开,距洞口仅有半丈远,用杀人的眼光紧紧盯着咄苾,似乎在找破绽,也似乎想诱咄苾离开洞口。
以咄苾的武力,纵然他冲入狼群,凭借手中的宝刀,也绝对可以杀败群狼,保全自身,但他不敢移开洞口,唯恐会有狼趁他不备闯入岩洞,于是只有这样隔着半丈的距离与狼群对峙。
过了一阵子,见狼群仍然没有动静,而咄苾死死守在洞口,也有些累了,闻到烤兔香味,不禁笑道:
“纤儿,把烤兔拿一只来,杀了半天,真是饿了,别没被狼吃掉,反而自己饿死了。”
“好吧。”我苦笑一声,没见过这样的人,大敌当前,仍有心思谈笑,但心中更是升起一股由衷的钦佩,只觉得男人就该这个样子。
于是取下一只烤好的兔子递给他,自己扯了另一只兔腿吃了起来。
不知是烤兔的香味刺激了饥饿的群狼,还是它们认为咄苾吃东西的时候必然防守松懈,时机已到,于是又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
群狼接二连三的扑过来,那恐怖的眼神与尖利的牙齿让我对恶狼扑食一词有了更深的理解。
咄苾大口吃着兔肉,因为肚子里有了食物,更加勇猛起来,只用一只手便连砍数狼,宝刀已被染成红色,他的身上也溅满了狼血。顷刻之间,洞外的狼尸又多了十几具,四周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
两次拼杀,狼群已去掉近半,众狼畏惧咄苾手中的刀,一个个对我们虎视眈眈,却又敢再近前,而月亮已渐渐西斜,很快便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待天亮后,我们基本可保无虞了。
我吃了一只兔腿,两只兔子均已给了咄苾,他耗费了许多力气,而如今,就只剩下几个野果充饥了。
正当我们以为再过一会便能得救时,忽听得一头老狼仰天长啸,其他的狼也跟着嘶啸起来,声音相当的哀凄,我本以为它们是在为死去的同伴伤心,却见咄苾脸色大变,低低喝了一声:
“不好!”
我诧异的看他,他的脸色沉得极难看,解释道:
“这附近必然还有大群的狼,它们这样的嚎叫是在呼唤同伴,狼是很有血性的,定然是想唤来同伴为死去的狼报仇,纤儿,你怕不怕?”
我一脸仰慕的看着宛若天神般伫立在洞口的咄苾,心中早已把他当作守护神,摇头道:
“有颉王在,纤儿不怕。”
咄苾脸上闪过一丝豪气,却很快又沉重起来,低声道:
“狼一旦被激怒,便会豁出性命来对抗,几十只尚能对付,若是再来上百只,我恐怕会力气不济,倘若我斗不过群狼——纤儿,你真的不怕么?”
事已至此,怕有何用?难道我害怕了,狼群就会退了么?大不了我与他们拼上一拼,狼不是怕火么?我搬来所有的木柴,一脸的决绝,言道:
“待会儿咱们就用火把扔出去,暂抵一时,它们这样的嚎叫,必然也会引来寻找我们的人,到时咱们就能得救了。”
咄苾苦笑摇头:“这点柴是不足以吓住狼群的,它们发狂的样子你还没有见过,不过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汉女了!”咄苾的眼神带着一丝赞许,又道,“换作别的汉人见到这么多的狼,恐怕早吓得死过去了。”
我也知道眼前的柴实是少得可怜,最多还能维持一两个时辰,倘若天亮之前,大批狼群来到,而我们的救兵没来,恐怕我们真成了两堆白骨了。
心中没来由的一悲,却并不害怕,仿佛我曾经经历过死亡一般,或许我真的是经历过罢。
我这样想着,咄苾的目光却在防守狼群的同时,向洞内来回巡梭,忽然眼睛微眯一下,对我道:
“纤儿,你举着火把到最左边的乱石处看看。”
我不知他此话何意,但也照了他的意思去做,看了之后,言道:
“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一些松动的大石块。”
“如果把石块移出来,会不会影响到岩洞的安稳?”咄苾一边紧盯着狼群,一边问道。
我心内诧异,这样大的石块怎么可能移出来?但看了看,都是堆在下面的,并不妨碍岩洞,于是道:
“妨碍不到岩洞,只是你要这些石头做什么?”
看出我的疑惑,咄苾淡然一笑,故作轻松的耸耸肩,言道:
“若是把这些石块堆在洞口,量那些狼也没有办法冲进洞里来,咱们不就可以争取到时间了么?等草原的勇士们赶来,咱们就能得救了。只不过可能会气闷些。”
我心中一亮,咄苾的主意果然不错,气闷又有何妨,石头又不可能堆得严严实实,只要有透气的地方,就闷不死人的。
只是,这石块——少说也有三四百斤一块吧,若要堵住洞口,恐怕需要三四块,如何移过去是个头疼的问题。
见我犯难,咄苾言道:
“先把火堆移至门口,抵挡一阵子,必须在狼群赶来之前把洞口封上。”
我依言取了木柴堆至洞口,咄苾看了看外面的狼群,似乎在等待援兵,根本无心再攻,于是才放心的来到里侧,试了一把石块的份量,然后用力抱起,口中低沉沉喝了一声“起!”,石块竟真的被他抱离了地面。
我惊讶的看着他把石块移至洞口,我忙将火堆往外推了推,压制住蠢蠢欲动的狼群。
天将破晓时,夜色正渐渐褪去,但光线仍有些模糊,洞口已被堵住大半,但大批的狼群也蜂拥而来,望着那一双绿幽幽令人生寒的眼睛,我不由得握紧了咄苾的衣襟。
木柴已经燃烬,狼群见到援兵已至,更是步步逼近,隔着石缝一眼望去,满山遍野尽是绿幽幽的凶光,竟然有数百头之多,心中暗赞咄苾的机敏,把洞口堵住,否则我二人肯定会葬身狼腹。
咄苾抱着一块石头,就要堵住最后一个缺口,猛然间,一头狼率先冲了过来,其体形竟是普通狼的两三倍,来势汹汹,勇猛非常,咄苾脸色有些难堪,低唤了一声:
“竟是战狼!”
我听草原的人讲过,说战狼是狼的头领,更是狼神,极少出现,所以大多数人只是听说,而未见过,可是如今,在这危难之际,却让我们给遇上了。
战狼的前爪已经扒住了洞门的缺口,一双突兀的大眼正恶狠狠的盯着我们,仿佛下一刻我们便是他口中的美餐,那样的恐怖,吓得我面色煞白,连连后退几步,从来没见过如此凶狠的狼,比传言中更加恐怖百倍。
而咄苾手中抱着石头,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丢下石头取弯刀,眼见得战狼就要朝我冲来,咄苾也顾不得许多了,举起手中的巨石朝狼头砸去。
战狼要保命,只得匆忙后退,但石头已经滚滚而出,砸伤了几个跟在战狼身后冲过来的野狼,而那头战狼,也伤了一爪。
那块堵缺口最为合适的石块被扔在了洞外,一时间咄苾也抽不出手来再堵缺口,只好执起弯刀,抵御狼群,一时间又是血肉横飞。
又有两头狼一齐攻上来,咄苾杀掉一头,另一头却从缺口处挤了进来,张着大口朝我袭击,眼见已到我的跟前,而我身后也是退无可退,我甚至已经闻到野狼身上的气息,看到它越来越近,越来越放大的一双恶狠狠的眼睛。
事到如今,我又手无寸铁,只得闭上眼睛,暗叹一声我命休矣,但愿我死了咄苾再无后顾之忧,专心对付狼群,以他的武力,想要逃出去并不难。
咄苾吓得脸色大变,就在我即将被狼吃掉的瞬间,扑通一声,面前的狼倒地身亡,鲜血喷了我一身,我早已吓得呆住,愣愣看着尸首分家的狼,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一阵唏里哗啦,便吐了出来。
而咄苾,又转身去对付其他的狼。
厮杀一阵,狼群以战狼为首,暂时歇了一会儿,在距离洞口半丈远的地方,怒目而视,狼的眼中,已泛出血光,竟然有拼命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