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婤并不惧我,只是面上微起一份愧疚:
“薜氏虽然不该死,但她总是屡屡助你,且她爱杨广,事事处处替杨广着想,更重要的是,杲儿是她的孩子,母子连心,我唯恐某一日被她发现,所以只好先除掉她,要怪她就怪自己倒霉吧,谁叫她与我一同怀孕?!”
我看着陈婤的脸,只觉越来越狰狞,手中的茶盏几乎快要被我握碎,我抿一口茶,想镇定一下情绪。
“那么宣华夫人呢?既然不是她亲手害死的昀儿,你为何又要助我报昭儿之仇?”我略略有些愧疚,总觉得当初冤枉了宣华。
“姑姑?”陈婤脸上有些悲痛,神色黯然了一下,低着头,转过身,言道,“她爱上了杨广,她阻止我复仇,所以,我容不下她,虽然她死时,我是那么撕心裂肺,她是我在大隋唯一的亲人!”
陈婤捂着心窝坐下,仿佛极痛,忽尔又冷笑道:
“你当真以为是姑姑要害杨昭么?你错了,害你儿子的也是我,怀蝶也是我安插在姑姑身边的!”
我心中一紧,痛惜的闭上眼睛,只觉心内浮起一丝燥热,我恨,恨自己没有明察真相,冤死宣华,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
“你当真够狠的了!恐怕那不孕的枕头也是你的杰作吧?”我忿恨道。
陈婤点点头:“对,当初并不是姑姑做给我的,而是我做给姑姑的,可是她不肯用,她竟幻想着能给杨广生下一男半女!”
真相已然大白,下面的我无须再问,大概后宫所有的亡灵几乎都是她所为了。
“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想匡复南陈么?”一股怒火从心内腾然而起,我几乎无法压抑,忙又饮了一口茶,可仍旧无法平静。
陈婤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喝茶,嘴角挂着一丝讥讽,淡漠道:
“南陈?我已不记得是什么模样,我不是苏可儿,没那么大志向,南陈的毁灭,完全是我父皇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我惊诧的瞪大眼睛,她竟也不是为报亡国之仇?!虽然这一点我早有预料,但除了亡国之恨,我实是想不出她为什么这样恨杨广。
陈婤见我惊诧,也不解释,仍旧恨声道:
“我本来可以杀了杨广,可那样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受苦痛的煎熬,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最在乎,最喜欢的亲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我甚至用了他当年利用姑姑害死杨坚的方法,给他用催情药,我就是要他堕落,要他失去所有亲人,要他失去大隋的江山!至于将来是谁做皇帝,与我都无干了!”
她的脸上有一丝凄迷,虽然她得逞了,但我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复仇过后的快意,反而甚觉悲凉。
我压抑住内心几乎燃烧的怒火,言道:
“你做到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大隋便会成为史书上的一行字,他不仅会失去所有亲人,更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可我实在不明白,你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拼尽一生,耗尽青春,甚至不惜亲手杀害自己的骨肉,与所恨的人玉石俱焚,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去复仇,可是这仇从何而来?
陈婤的神色越发的凉了,与我身内的怒火完全相反,又有一串泪,滚到了她的唇边,她忽然悲声哭泣起来。
她一向很倔,我从未见过她这样伤心的悲泣,哪怕是为了陷害人而表演时,也没有这样过,或许只有这一次,她才是发自内心的悲伤。
她张了张口,声音已经哽咽到几乎令我听不清楚的地步:
“我是为了我的母妃,我要让恶人血债血偿!我的母妃是南陈皇宫最温柔善良,最美丽的女子……”
她似乎陷入了回忆,可是后面的话我却再也听不清楚,不仅是因为她的语气哽咽,更因为我的身体越发的燥热,体内仿佛被火烧着了一般,那样的热烈,以至于头脑都有些混沌不清,仿佛坠入云雾,又仿佛置身碳炉。
我这才知道,刚才压抑不住的“怒火”其实并非源自心里,而是源于身体,那盏茶有问题。
我狠狠用力,咬破中指,鲜血涌出,钻心的痛意袭来,暂时压制住内心的热烈,我的声音有些难以控制的颤抖:
“你下药了?!”
陈婤看一眼我淌血的手指,面无表情道:
“没用的,我这次用的是顶极的催情药,无色无味,无药可解,唯一的方法就是与男子交欢。而且娘娘大概从未用过此物,所以效果会加倍。”
手指的疼痛令我保持着暂时的清醒,我恨不能立刻杀了陈婤,喘息道: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这么多年了,你时时不忘算计我,我到底如何得罪了你?没想到我半生谨慎,处处提防,最终还是着了你的道!”
体内翻腾着几乎令我难以把持的欲望,那种如万蚁钻心的痒意与无法填补的空虚几乎要吞没了我的理智。
陈婤的眼角含着一丝愧色,却又极冰冷,言道:
“你待我极好,初来大隋时,唯有你是真心待我好,从不把我当奴婢看待,我很感激你,但我却不能不背叛你,甚至于陷害你。你要怪就怪你为什么是杨广最爱的人!倘若不是因为他心尖尖最重要的人便是你,我绝不会为难你的,哪怕是为了报当初的恩情,我也会放你一马。”
“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么?”我忿忿道,面颊已泛起潮红。
陈婤看着我,低声叹了一口气,言道:
“或许吧,我会成全你的,这些年我冷眼看来,你与宇文化及绝非主仆这么简单,两年前你与宇文化及在行宫见面,我也曾偷听到,宇文化及其实是为了保护你,才甘愿守在行宫做侍卫的。
你自然是贞洁的皇后,他也是忠诚的臣子,你们不敢逾越的那座山就由我来牵线吧。这个药的效力极强,会令你神魂颠倒,********的,你与宇文化及,就好好做一夜的神仙吧,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报答了。”
“不,你不能这样,我对阿及,从来没有——”我的声音有些嘶哑,想喊守在外面的盈袖,却又觉得嗓子干渴难忍,伴随着身子的一阵阵颤抖。
陈婤望住我,言道:
“不管你是什么心思,这件事我做定了,你也不用喊,现在外面全是我的心腹之人,你带来的宫人大概现在正昏睡着。我知道你也一定派了宇文化及把合欢堂的外面围得紧紧,我是插翅难飞。
放心,我也不会走的,不用你揭发,我会把我所做的事全部告诉杨广,我没打算能活过明天。”
我浑身尽是温湿的汗水,连手心都粘腻腻的,指间的痛与心中的热烈冲击着,我的大脑似乎连转动都有些困难。
“你不要这样做……我求你不要这样做……我会放过你……这些事情不告诉皇上……你要什么都可以,甚至后位……”我想努力保持镇定,可是声音却已变样,喘息不止。
陈婤见我这样,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发出一阵残忍的冷笑:
“哈哈……事至如今,你还以为我是稀罕什么后位么?我连命都不准备要了!我这样做确实对你不公,但没办法,我琢磨了十几年,也屡屡害死皇嗣,栽赃妃嫔私通,就是想叫杨广痛心,但一次又一次,他虽然伤心,但总是不够,次数多了,他反倒麻木了!
如今唯有你,你的背叛才是刺向他心头的利剑!我试过那么多得宠的妃嫔,都没有达到我想要的结果,为此我心里矛盾了许久,你确实很善良贤淑,也曾有恩于我,但我别无他法!”
我颤抖着扶着桌沿想站起来,却觉双腿有些软,似乎浑身都在软化,变成水一样的柔。
“你如何肯定我就是他最爱的人?”我挣扎着辩解,期冀着她的回心转意。
陈婤的神色有些落寞,喃喃道:
“后宫佳丽三千,他宠爱的女人,多到数不清。但我却知道,他睡在我的身边时,嘴里经常唤的,却是你的名字。其他的妃嫔也说,他经常喊错。所以,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无可取代。”
我的身子软软的瘫坐在地,双手忍不住想撕掉胸前的衣服,可是我强忍着,想再说些什么,唤回她的良心。
但她却不看我,冷冷道:
“你不要再说什么了,我连姑姑都可以舍得,更勿须提你的那一点小恩小惠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半途来打扰,会让你们销魂至天亮的。”
我的眼睛漾起一层迷雾,看到陈婤模糊的身影正点燃一柱香,口中还说道:
“这是西域进贡的顶极催情香,是姑姑当年用在先帝身上余下来的,当然,这也是杨广的弄来的东西,恐怕杨广永远也想不到,他的这些东西会用在他最爱的皇后与他最亲信的臣子身上。
宇文化及闻了,便是神仙下凡也不能救了,更何况你现在这幅媚态,活像春宫图,当然你比画上的那些女子要美上千倍万倍,更加勾人魂魄,莫说是男人看了会忍不住,连我看了都觉心里春波荡漾呢。”
然后她掩鼻而出,我听到她在殿门外对宫人吩咐道:
“去,传皇后的旨意,宣宇文化及进觐!”
我不知道她在催情药里又添加了什么东西,为何会令我几乎连骨头都是软的,渴望与抵触纠结在一起,心里已乱作一团,有幽幽的香气迎面扑来,我想掩鼻,但那香味无孔不入,令我更加无力,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只能任自己的意识缓缓沉迷于柔润的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