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以前,我们两个经常背靠着背坐在金麟池旁,屏退宫人,说着悄悄话,谈论着自己未来的良人。
我自然不必说,已然是杨广的未婚妻,虽然是被迫和亲,却也是幸运之极,能寻得如此良人。因为从所有人的口中得知,杨广勤于政事,战功赫赫,且不甚近女色,连甚少赞人的独孤皇后也时常对他褒奖有加。
他在朝里朝外的威信是远胜于太子的,只可惜他不是长子,否则绝对是继承大统的最好人选。多年以后,我回忆少女时期的纯真,心中总是喟叹:杨广他终究是掩藏的太好了。
丽君则常常幻想她未来夫君的模样,作为深宫中长大的公主,她不羡荣华与富贵,只愿得一真心人,相伴一生,哪怕她的驸马只是田间一农夫,或山间一隐士。只要能平淡度日,不要像皇宫之中,美人如云,所有人勾心斗角,只为着一个虚华地位。
虽然在本朝中,皇后善妒,宫规严谨,皇帝身边的宠妃甚少,但皇帝总归是皇帝,总是不乏新宠,真真是活得累极了。
当时只觉得丽君的要求实在是太微不足道,她是大隋尊贵的公主,想嫁什么样的人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然而看到此刻端坐于车驾之上的丽君,我心里五味杂陈,原来身为公主,也并不是事事如意的,就比如说丽君的愿望,如今看来,已经成为不能实现的奢望了,她要做突厥的可贺敦(可汗王后称可贺敦),虽然地位极尊,却再也过不得她所期望的平淡生活了。
狗儿瞄着车驾,待得队伍行得近些,便把短弓拉至最长,“嗖”的一声,琉璃球带着我的手绢直飞向丽君。
“梆”的一声,琉璃球正好砸在车辕上。
“保护公主!”四周的侍卫慌乱起来,把丽君的车驾团团围住,目光四处搜寻“暗器”射来的方向。
我看到有人捡起琉璃球,察看了半天,最后呈给了丽君。
她看到了,看到我的手绢了,我在心内欢呼着。
果然,丽君展开手绢,看到我写在上面的字,然后转过头,手扶着车窗,遥遥向我挥手,我甚至看到了她眼中莹莹的泪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么的明澈。
我也探出身子拼命挥手,却没注意到狗儿正取了另一粒琉璃球,嘴里低声嘟囔着要为丽君公主报仇,再度向车队射去,这一次准的离谱,正中上次用鞭子教训我们的那个叫做阿尔木的突厥特使,他哇呀一声捂住眼睛,身子已是跌落下马,然后有汩汩的血水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
“抓刺客!”送亲的队伍更加乱了,侍卫似乎已经现了我与狗儿,正有一队人直奔茶肆。道旁的百姓也是一阵混乱,好在有御林军把持,否则非铸成大乱不可。
狗儿没料到他第二次弹射琉璃球会被发现,一时间也慌了神,我们两个呆怔在窗边,看着正挤开人群朝我们冲来的侍卫,傻了眼。
如今我们两个身着便服,若被以刺杀公主之罪论处,必是死罪无疑,纵然我们有办法让他们相信我的身份,恐怕皇后知道了,也不会轻饶了我们,我的身份也许能保得我一命,但狗儿定是活不了了。
想至此,心中异常恐惧,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我看到猫儿拼命喊着不要侍卫过来,可她的声音还是太微弱,没有人会听她的话,侍卫们的职责自然是抓刺客,保护公主。
正犹豫间,房门忽然被推开,闪进来一白衫公子,待我看清来人的面目时,心内一惊,竟是汉王杨谅。
我与狗儿正在惊愕之中,还没来得及开口,杨谅便不容分说的拉了我的衣袖向外跑,直觉上,他在救我们。
从阁楼下来,直奔后院,由于所有人都在阁楼上看公主出嫁,我们一路奔来,未见半个人影。后院之中并无后门,只有一堵一人来高的围墙,紧急之下,杨谅也顾不得礼仪,屈身蹲下,道:
“快,踩着我的肩膀过去。”
我犹豫了一下,但看到他催促的表情,只得心一横,踩着他的肩膀,翻到围墙之上。墙外是个小巷子,我目测了一下高度,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哎哟”,也许在宫里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我没想到,跳这不算很高的墙竟然也能崴了脚,捏着酸痛的脚腕,我叫苦不迭。
杨谅与狗儿很快翻过了墙,看到我蹲在地上痛苦的表情,杨谅眉头微蹙,有些火气的说道:
“谁让你擅自跳下的,就不能等我出来接你下来么?”
我歉意的看着杨谅,一时间尴尬的说不出话来,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怜惜,但在我的注视下,他很快转过了脸,去看一街之隔的送亲队伍。
我刚想站起身来,脚腕上传来阵阵剧痛,不由得又倒在了地上。
狗儿心疼的弯下身扶我,我看到他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大约是为刚才惹的祸感觉愧疚吧。
“公主,我背您。”见我实在无法行走,狗儿屈下身子,我伏在他的背上,一行三人快速向皇宫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