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天空漂浮着纯净无垢的云，它们随着时不时变换的风向改变自身轨迹，或东或西，或南或北。
蔚蓝大海上一望无际，翻来覆去荡起层层的波涛，拍打得海平面漾出朵朵或大或小泡沫浪花，像极了夏日里绽放开的纯洁白皙的莲。
我就那么大睁着双眼，仰躺在海面之上，随波逐流。看着不变的天，看着浮动的云，看着无垠的海，抱着那座通体蔚蓝，金属质感十足的微雕小楼，想着那个巧笑倩兮的姑娘。
一连数日，没有修炼，没有吃喝，没有睡觉，没有去关注任何从我身周经过的飘落的发生过的事情。
我只是呆呆的，目不转睛地看，看过潮涨潮汐，看过日升月落，看过晴空万里，看过大雨滂沱，甚至我也遇上魔鲸汲水，枪鱼猎鸥，万鱼巡洋，百鸟斗鱿。
我猜你们一定没见过海上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天空中无数璀璨无比一闪一闪的星。
可能也没见过十数米长的海蛇，被翼展仅仅三两米的鹏鸟抓上高空的画面。
甚至最为寻常，现世也曾经出现过的海龙卷，都极少有人亲眼目睹吧？
这些，我都见过。
虽然只是远远的，远远的看过一眼。
其实都很美，就是一个人，太孤单……
我又开始想那个呆萌娇憨，傲娇可爱的姑娘了。
眼角再度落下不争气的泪，我仿佛又一次看到那天的情景。
那天，我陷入重重白雾，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那天，最后的，满九山一剑贯穿蜃莲心口的画面。
蜃莲，蜃莲……
我一眨不眨望着流云，双手将微雕小楼抱得更紧了些。
直到又是一轮日落月升，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就打算这么沉沦下去？”
许是太久没与人交流，这话一处我都有些愣怔，在脑中重复回放几次，方才明白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僵硬着脖子，我略微偏过头，想看看这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听过的，熟悉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我看见一人，那人正好背着月光，我看得有些模糊，可那身玄色衣袍，颌下三缕长髯随风飞舞，让我禁不住瞪大双眼！
本就因无心疗伤而一直没能痊愈的眼角再度睁裂，我腾地起身，不管不顾扑向这人，一拳挥出，嘶吼出的声音沙哑无比。
“你特么这个老混蛋！”
用尽全力，却是，扑了个空。
我穿过这人身体，重重跌入海水之中。
这人，是洛沧澜。
一击未果，我也清醒了些，知道伤不了他，索性我也不起来了，翻个身继续仰躺着随波逐流。
洛沧澜见我如此，幽幽一句就让我面色一变，“你这样，对得起那个小妮子么！”
我咬着牙，恨声道，“还不是你，还不是你！我要是没遇上你，就不会学什么无极道诀！没遇上你，便也不会知道什么人书残卷！不知道便不会去取！不去取也就没有往后这么多破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还有脸在这说！你还我莲姐！你还我莲姐……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我的姐姐……”
说到最后，泪水已然是怎么都止不住。
我是真的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蜃莲回来。
洛沧澜静静听我把话说完，旋即嗤笑一声，言语里满是嘲讽，“真是因为本尊么？本尊逼着你做这些事了么？本尊早已与你道明利弊，这所有的后果，不是因为本尊，是因为你自己！因为你没实力还贪图宝贝！”
我蓦然一顿，就仿佛一直遮掩着自己阴暗面的幕布被洛沧澜一把扯开。
我张口想要反驳，洛沧澜打断我继续道，“你要是有实力，不论是修为，财力亦或势力。修为高深的话，不说如本尊巅峰那般，起码只要你达到似那妮子一般的合体期，以无极道诀之中的秘法便能带着她一同逃脱，也就不需要那妮子为了你，强行使用海市这等渡劫境才堪堪能够使用的秘法！”
“财力亦然，你若是手里上百万极品灵石，买上两个渡劫境的奴隶或傀儡，又岂会害怕那区区几个大乘巅峰？”
“势力更容易理解，不说手下多少悍将，就说若是背靠在本尊当年的无极魔宗麾下，哪怕你只不过小卒一个也不会有人敢欺你一丝半分！”
这些，其实我都明白……
我张着嘴，盯着洛沧澜，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怎么，不为自己的懦弱无能找借口了？不再将责任推卸给本尊了？”洛沧澜盯着我，冷笑出声。
我闭上了嘴，没有接话，任由自己眼眸发散，不再看他。
洛沧澜不顾我是什么反应，他似乎要完全打垮我一般继续道。
“你真以为你先前以一敌三四十很厉害么？嗤，要不是那小妮子为你凝聚了脚下海水，要不是她以润物无声的方式悄然给那数十人使用了幻术，你以为就你这胡砍一气的三脚猫功夫，真能斩杀元婴出窍境界的修士？”
“那些不是妖族，人族不修肉身，人族修法！你就没想过他们与你打生打死，为什么一个最基本的五行法术都不用？”
或许洛沧澜是想激起我的斗志，可我此时此刻，真的，没由来的很颓废很累，我什么都不想做。
我只想要那个没事就喜欢揉我头发的姑娘平平安安。
洛沧澜见我没反应，不知是死心还是什么，他拂袖转身不再看我，声音里夹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早知你是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本尊当初就不该管你！就该让你死在神魔二族功法的暴动之中！”
他说完这句便沉默下来，我听着周遭海浪翻腾的声音，良久良久，我哑着声音，或是问洛沧澜，也可能在自言自语。
我说，“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洛沧澜没有转身，却给了我答案。
“世间妖类，如要细分种族何止千千万，但若是粗分类别，无非是披毛戴角，湿生卵化那几类。而卵生妖族，有个世人都知道的，不算弱点的弱点，便是他们会将从有意识开始，见到的第一个生灵视为血亲。”
听闻洛沧澜这话，我心里莫名一酸。
我想起来她在化龙之后，从半空缓缓降落的那一刻，是多么的漂亮，仙气十足。
后来正式见面认识，才发现这个小姐姐有点呆，她可以拿着妖丹让你给她烤。
她也有点萌，她在等待食物的时候分外乖巧可爱。
她还有些傲娇，不论是执意要当姐姐，亦或赌气的时候不愿意低头，都看得出来。
她更是有些傻，可以为了我这么一个才认识不到三四天的废物，毅然决然放弃自己的性命。
她从来没有怪过我给她添麻烦，她一直都带着笑，从始，至终。
我止不住眼角的泪，但我微微勾起来唇角。
我也开始笑，淡笑，嗤笑，轻笑，大笑。
洛沧澜猛然转过身来，双眼死死盯着我，面上有惊有疑。
我偏过头也望着他。
一秒，两秒……十秒，百秒。
我始终与他对视着。
直到某一刻，我张开口，低低的，低低的，低低的对他说了句。
“老头，帮帮我……”
洛沧澜不动声色，依旧死盯着我。
是在确定我的决心么？
我心里头如此想着，便也不躲不闪与之对视。
良久良久，洛沧澜这才回应我。
“你想让本尊如何帮你？”
“我想了解这个世界一切的常识与辛密，功法与弱点。”
“现在的，过去的，上古的。”
“人族的，妖族的，神族、魔族、鬼族、灵族的。”
“我想修最厉害的道，学最厉害的法，做最可怕的人。”
“魔就魔吧，老头……教教我……”
“我想成魔……叫这天底下，再没人敢欺我！”
【第一卷，海市蜃楼，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