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这是什么狂妄的大逆不道之言!
花侧已经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了,因为她看得出,王黎说这话时,绝不是一时兴起。
一段短暂的沉寂后,王黎开口道。
“你既主动请罚,本王便成全你。”
说着松开捏住花侧下颚的那只手,面色阴冷的对地上的小印子说道。
“小王爷对皇上不敬,罚十板子以儆效尤。你既侍奉皇上,便由你来执行!”
小印子拿着暗卫塞过来的板子,死的心都有了。莫说是个王爷了,就是个普通奴才,他也下不了手呀!
花侧看了眼那几尺长板子,心如死灰一般。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心中哂笑道,呵,原来如此!
花侧自知难逃厄运,索性心一横,给王黎叩了个头,说道。
“臣多谢王爷成全。”
说完径直走到院中,褪去长袍,趴在专打板子的长椅上,异常冷静的冲着身旁的小印子说道。
“公公只管打就是了。”
小印子举起板子,不敢用力,又不敢懈怠。
他虽是个太监,可也是个男子。这二十多斤的板子刚一落到花侧身上,便痛的她一声闷哼。
花侧双眼噙泪,死咬下唇,硬是没发出一声惨叫。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向王黎求过一句讨饶的话,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王黎坐在堂内,垂眸盯着手中茶水一动不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纠缠着,莫名瘀堵。
院里的板子一声一声的落下,每落下一次,就伴随着一声隐忍的闷哼,且声音一声比一声弱。
王黎心中愈发焦灼,他在等一声求饶,可始终没有等到。
院里忽然没了声响,接着是小印子带着哭腔的呼喊。
“王爷不好了,小王爷吃不住痛晕过去了!”
王黎闻声喉结微动,脸上却依旧是那凛若冰霜的样子。
他放下手中茶杯,缓步向门外走去。
就在他刚刚迈出大堂房门时,脚上的步子猛地一顿。
只见花侧趴在长椅上,两只手软塌塌的垂在两侧,湿漉漉的长发缕缕贴在脸上,毫无生气可言。
那白色内袍上已是血迹斑斑,一滴,一滴的顺着长椅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
待花侧意识稍微清醒些时,已是在回府的马车上了。
她趴在马车上,只一动,伤患处便像是扯着了心脏一般,痛的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
这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熟悉,可语气却又有些陌生。
冰冷,又夹杂些许关心。
花侧缓缓睁开眼睛,她想扭头看看是谁在说话,可她实在使不上力气,努力了几次还是无济于事,仍旧软塌塌的趴在那里。
汗水流过脸颊,有些痒痒的,她想伸手去擦,没想到手没抬起来又扯到了伤处,痛的又是一声闷哼。
“别动。”
又是这个声音,花侧顿了顿,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正枕着什么人的腿。
顺着这腿上的衣袍仔细看去,墨色长袍上绣着明晃晃的金线蟒纹。
“王爷……”
王黎呼吸一凝,这气若游丝般的两个字一经出口,便瞬间钻进身体揪着他的心。
王黎奇怪,他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样柔软了,柔软的让他陌生,更厌恶!
王黎为花侧擦了擦脸颊上的汗,冷声说道。
“你不该拿王胜来压本王。”
花侧嘴角扯过一丝苦笑,说道。
“臣…没有…”
——
齐海坐在军帐里,粗糙的手指小心的捏着一根毛笔,在纸上反复描着什么。
前来军需报备的士兵牛二站在军帐门口,冲着里面报告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便对一旁守卫说道。
“咱们将军确定在里面?”
守卫一脸肯定的点点头,小声说道。
“自打将军昨夜回来,就有些奇怪。除了今早的晨训就再没出来过,连午饭都是在里面吃的。最诡异的是…”
说着,守卫看了眼军帐,又向牛二身前凑了凑,附耳说道。
“最诡异的是,将军那脸上可一直挂着笑,那笑就像是…就像是,哎我说不好,总之看着就是诡异。”
牛二咧了咧嘴,狐疑道。
“你不是说将军除了晨训就没出来过么,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将军在里面笑没笑的?”
守卫一听就急了,说道。
“就是一直在笑!不信你自己看!”
不是牛二不信,自打他跟他二哥来到这军营的第一天起,就从未从他们将军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上见过笑模样。
所有人对他们将军的评价就只有八个字——严己律人,不苟言笑。
牛二悄悄将军帐上的门推开一条小缝儿,眼睛巴巴儿的向里瞧。
不看还好,这一看惊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后退一步暗暗道。
“的确诡异!”
人都是视觉动物,常态看的久了,忽然见到什么不协调的画面,你就会觉得违和感十足而产生浓浓的疏离感。
就比如被齐海叫到面前的牛二,他现在就有些无法直视他们将军。
毕竟这会儿正横眉冷目一脸严肃,手批军需报单的人,方才可是一脸的桃花笑,一身的温柔光。
牛二余光去看桌上扣着的一小沓纸张,背面透过星星点点的墨迹,可怎么看也看不出写的什么。
牛二实在好奇,这是个什么‘符咒’?竟让他们将军变得如此诡异。
“薛凌峰还没回来?”
齐海头也没抬的问道。
牛二回过神,眼中泛起一丝哀伤,忧心道。
“我二哥…哦不,是薛统领,他母亲这几天出殡,等忙完了便会即刻回动身回来的。”
齐海皱了皱眉,薛凌峰前几天请假说母亲病危,没想到这才几天,人竟没了。
齐海眼睛一垂像是陷入回忆,说道。
“薛老夫人制得鸳鸯酪连小王爷都赞不绝口呢。”
——
一名士兵举着长矛打远处匆匆跑来,神色有些慌张。跑着跑着,迎面正撞到了骑着马往出走的齐海。
士兵忙开口喊着。
“将军,有,有,有…”
齐海脸一皱,打断道。
“有事禀报?”
见士兵点头,齐海又道。
“大事小事?若无大事,待本将从薛统领家回来再说。”
士兵摆摆手,说道。
“小,小…”
齐海见状眉头一皱,心道怎么还是个结巴?这是跟我挥手再见呢?
齐海冲这士兵扬扬头,示意自己听懂了,接着扬鞭抽了下马背,飞奔离去。
士兵看着将军离去的背影,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红着脸半天憋出一句。
“小,小王爷!”
——
一股劲风吹进军帐之内,齐海桌上那沓扣着的纸张,飘飘洒洒的被吹落在地。
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透露着认真,每一张,都只有相同的一行字。
——念一人,得其心,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