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溯
南凌国的都城位于南凌国中央偏东部,是南凌最繁华的城市,来往客商骆绎不绝。
东升街道则是都城中最繁华的街道,街道两侧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店与店之间密得连只蚂蚁都挤不进;茶楼、钱庄、布庄、饭庄……都争相开在这寸土寸金的风水宝地。来到都城便定会到访东升街,行至东升街便定要到“品茗”去坐一坐。
“品茗”一听就知道是茶楼,够直接的吧!来往的人多,这里也成了过往客和常客的情报交流站;也因来往的人多,所以就连楼前发生的事也格外引人注目。例如——
“相公!相公!求你了,别把钱拿走,那是我从街坊们那借来给孩子看大夫的,你不能拿去啊!……”中年妇女泪眼婆娑,双手紧抱着一中年男子的腰,生怕一松手中年男子就会一溜烟跑了!
“去你的!臭婆娘!老子一天不教训你,你就皮痒是不是!我不拿钱,哪有钱还债!不还债我还有命吗我!”中年男子使劲将她推倒在地,转身便要走。妇人连忙爬起,快速抱着男子的一条腿,哭喊道“那孩子怎么办?已经病了好几天了,不能再拖了啊!相公!我求你了……”
“病不病关我屁事,我自己都活不了了,还管她!女孩!赔钱货!病死了拉倒,病不死我也把她掐死,省得在家里当米虫!”说着便一脚踹开抱住他腿的妇女,转身正要迈步,却觉得肩膀一沉,便无论如何也迈不出步子。
侧首一看,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手形虽是女子的修长,但手的肌肤却没有女子般娇嫩,再加上沉稳的力道,便知此手的主人是位练武女子;再抬头一看,是位年轻女子,身着白衣,相貌清秀,但表情严肃,目光中散发出锐气。
“你……你想干嘛?”被她的力道压制着不能动弹,心里不免一慌。
“把钱留下!”手的主人说道。
“不……不行,不还钱我的命就没了,赌场的打手会杀了我的。”中年男子哀道。
“你有命没命关我什么事,我只管你留不留下钱。”那女子又说道。
“你谁啊!凭什么管我的事!我的钱要怎么用要你管!”中年男子有些急了,便大喊“有没有人管哪!有人当众抢钱!没王法啦!”
“当然没人管,有人当众殴打妻子,还扬言要掐死自己的女儿,这都没人管,抢钱算什么!”女子讽刺道。
“老婆孩子都是我的,我想打就打,想掐就掐,你管得着吗?”男子气急败坏,但始终动弹不得,只能用嘴反驳。
“这样啊!”说罢伸腿一钩,男子便吃痛跪倒在地,随后白衣女子走到他跟前蹲下,伸出手,对这种人不想多说。
男子见无力反抗,只好交出钱袋。白衣女子拿着钱袋走到已被另一名粉衣女子扶起站在一旁的妇人面前,把钱袋交给她,道:“快去给孩子看病吧!”斜睨了中年男子一眼又道:“女孩怎么了?总比这种败类男人强!这样的男人,趁早离缘了好,他才是米虫!”说罢,粉衣女子又掏了点银子交给妇人“拿去还给街坊们吧!”。妇人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她很感动,但更无奈,自己命苦,嫁给这样的男人,她只能重复着道谢“谢谢两位姑娘,你们都是好人,谢谢!”
“好了!快带孩子看大夫吧!”两名女子劝道。妇人才蹒跚的离开了。
“姐姐,女子都只能这么可怜吗?”身着粉衣的顾雪颖叹道,
“女子的命运是比男人苦,但也未必都会像那位妇人那样,所以嫁人前还是先确定对方的人品再嫁,若不然,后悔都没用啊!”身着白衣的顾攸玄道。说到这,她脸色一沉“但人心变幻莫测,谁能保证一定能看得准。”以前她坚信,但自从那件事后,她便不这样想了,难道真的要看命吗?
“姐姐……”顾雪颖紧张地握着她的手,惊慌地唤她。
“呃?”顾攸玄抬头,见不远处围满了人,都朝她们的方向瞄来,惨了!顾雪颖的绝色之容走在街上足以引起他人的注目,再加上刚才上演的那出“抢钱”戏,使她们更引人注目了。
“姐姐,我们快走吧!要是让爹知道我偷跑出来玩,那就惨了!”爹极少让她出门,就算是迫不得已要出门也是坐在轿中,还派人护送,这次她是求姐姐带她出来的,若让爹知道,姐姐也得挨训了。
“嗯!我们走!”顾攸玄拉着顾雪颖快速逃离那是非之地。
此刻,“品茗”楼上雅间,一名男子斜靠窗边,慵懒地轻摇折扇,那双邪魅的凤眼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见两名女子离去,便道:
“执明!”
“主子有何吩咐?”
“帮我去办件事。”他以眼神示意执明靠近,然后小声交代一切,
“是!属下明白。”说完便转身离开。
独剩下那名男子继续慵懒轻摇折扇,好看的薄唇淡淡扬起一条弧度……
“什么?那件事被他看见了?”顾攸玄吃惊地从椅子上站起,。前些日子在“品茗”茶楼前帮妇人夺回银子时,禤绝尘也在围观人之中?
“是啊!王爷说整件事他从头看到尾,他就是在那见到你的,因欣赏你的性格和扶弱之心,便派人查。”顾启天得知是因此而看中她后,心也放宽了,虽然听上去还是有点玄,但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简单就喜欢上一个人,还要娶回去,他也够轻浮的。”顾攸玄不屑道“况且,义父该明白,我并不贤惠,不能容忍与别人共享丈夫,以他这样轻浮的性格,那还不见一个爱一个,然后一个个娶回去,活活把我气死。”
“为父看他不像,若真这样,他见过那么多女子,现在早就妻妾成群了。”顾启天虽觉得还有疑惑,但也觉得禤绝尘并不轻浮,他向来洁身自好,不但没娶妻纳妾,甚至连个侍妾都没有,故而朝中也有人传出他也许有断袖之癖的流言;但顾启天并不这么想,他认为禤绝尘确实以国事为重,也对太后说过王妃要自己选,他顾启天就是这样的人,娶十个不喜欢的不如娶一个喜欢的,妻妾成群,想想也觉得乱的头皮发麻。
“那为什么偏会是我。”顾攸玄仍不相信。
“没有什么为什么,喜欢便是喜欢,,像为父亦是如此啊!当年就是喜欢上雪颖她娘的善良,亦是无更深了解便娶了她;她去世多年,直到现在为父也从没想过续弦,此生有她足矣。”他顾启天是专情之人,也从不认为人一走了便什么都能轻易流逝,当自己从丧妻之痛中平缓过来时,已觉时光流逝,更无他想,剩下的便是将对亡妻的思念化为对儿女的关爱,儿女是亡妻生命的延续,他还有何不知足!
“世上像义父这样专情之人只占极少数,若他能像您这样,我会认真考虑的。”虽然她觉得这样的男子才值得女子用生命去爱,但他也要是自己喜欢之人啊!禤觉尘却是狡猾的令他害怕。
“我还是想等自己想嫁之人。”
“等你找到想嫁之人时,已经嫁不出去了!况且你能保证下次一定能看准吗?”顾启天若有所指,“一切随缘吧!”
见顾攸玄但思不语,便又道:“为父年轻时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有了妻儿后便有了责任和担忧,现在为父只希望你们都能有好归宿,那为父就真能安享晚年了。”他老了,虽还待职在朝,但早已不出征打战了,现下是年轻人的时代,他已将报国之心传于爱子。
顾启天走出顾攸玄的房间,留她一人独自深思;或许雪颖说得没错,她根本就是从心底抗拒婚嫁,更准确的说是抗拒男人,她不知自己还能否遇上值得爱的男子。
顾攸玄坐在岩石上,看着下边的身影,身手敏捷地控制手中的剑,力道、准度都恰到好处,炉火纯青的剑术,附有神韵的眼眸,加上俊朗的外表,无疑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顾攸玄就这样坐着,含笑看着程墨天,那是她的师兄,十六岁的他已有少年侠客的风范。凌枭山庄收弟子只看资质,不论出身,但规定各弟子家族之事不可牵连山庄;同门之中有贵族也有孤儿,程墨天家中经商,虽不算家财万贯,但也是富甲一方,身为富家少爷的他从不摆架子,与同门之间关系融洽,对顾攸玄更是关爱有嘉。十二岁的顾攸玄入门已有五年,一直受他关照,渐渐对这样温柔而又出众的翩翩少年暗生情愫。
“师妹!想谁呢?都快笑成花痴了!”练完剑后,他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提醒她回神。
顾攸玄回神,迎上他的笑脸“花痴?那也得有人让我想啊!不比师兄你,听说你爹已在帮你选亲了,是不是再过不久就有人要当程家少夫人了?”
“你从哪听来的闲语啊?”不答反问。
“师兄和师姐们都在传,确有此事?”她小心问。
见她的神色,程墨天笑道“确有此事,但我觉得太过早了些,我爹说先订下亲,成亲之事日后再说。”
“哦!这样啊!”有点失落。
见她失落的神情,程墨天笑得更开了,随即开口“不过嘛……”
“不过什么?”
“我认为成亲乃终生大事,一定要慎重,决不娶一个没见过面的女子,要娶就娶自己喜欢的。”他笑道。
“喜欢的?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已经选好了吗?”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嘛……”他故作神秘。
“什么?”
“挺为难的。”他回道。
“呃?难道人选很多?无法选定?”更失落了,竟然多到无法抉择。
“唉!我爹为我选的人是不少,但要从中选出一个像师妹你这样的女子,可真的没有啊!”他笑着说道“不然你帮我找一个?”
听到这样的明示,顾攸玄笑了,是少女的羞涩笑容,如含苞待放的花蕊,静静等待开放的季节。
顾攸玄十四岁时,十八岁的程墨天对她许下承诺,愿意做那个一生只爱她一人的男子,并希望两年后能够娶她。
但顾攸玄十六岁那年却因那个曾经令她怦然心动的男子而心碎,无法让自己嫁给他了……
顾攸玄游刃有余地操纵着手中的枭骨扇,每使出一招都干净利落,枭骨扇在她手中幽幽泛着寒光,呼映着她眼中凌人的锐气,严肃聂人的神情与往日无忧的面容判若两人。扇锋所扫之处,尘土飞扬;此时她的脑中飞快地浮现出往日的画面,历历在目,当仿佛再次对上那阳光般灿烂的笑脸时,倏然停止。心乱,身法必乱。
她收扇,指尖轻抚扇身,隐约看见扇身上已有些许裂纹,她叹了一口气,凌枭山庄除以保镖名闻天下外,更以铸造兵器响誉武林。每年都有各大门派争相定制兵器,凌枭山庄的兵器遍布天下,但少数极品却是一物难求,而她手中的枭骨扇更是极品中的极品,是多年前铸造师耗尽毕生心血铸造而成。罕见的极品铸料加上一流的铸造师,更有上上任凌枭山庄庄主予以血祭,使它如赋有灵魂般锐利而诡异;它是少有的会选主人的兵器,当师父把它放在她面前时,它平淡无奇,与普通的兵器扇无异,但当她触碰扇身将其展开时,便幽幽泛着寒光,像是呼映她眼中的锐气般。
从十岁开始拥有它至现在,就如师父所预言一样,她的锐气已经在枭骨扇上留下痕迹了。师父说她是武学奇才,她的锐气不仅能助她轻松击败对手,也会有损承受她内力的兵器,她像是天生不该用兵器的武者,就连赋有灵气的枭骨扇也会被她的锐气所伤。
这样罕见的极品铸料再也难找,唯一能补救的办法便是将与枭骨扇同一铸料的“御溯剑”熔入其中,重新修补,再以自己的血祭。可是御溯剑早在多年前已不知去向了。
顾攸玄收回漂泊的思绪,不知何时已魂游天外了。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难题吧!她似乎开始动摇心中的想法,觉得义父说得对,当年那个给她承诺的翩翩少年,那个她以为可以相伴终身的人,那个她付出青涩情感的人,最终还是令她失望,令她心碎。事已至此,一切随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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