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把时间向前调了几个小时,然后在外面人还多的时候就提议回学校了。
于是他们成功地避开了这次事故。
一切都照常运行着,时间飞逝,在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将要毕业的最后一学期。
在这期间,江又晴几乎没有再动用过「纪念册」的能力。
首先,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轻易地就觉醒了能力,以前觉醒这项能力,可是需要依靠火瀑的某种手段的。
再者,他也不想什么都依靠这项能力来解决,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和这些事撇清关系,那就不要再去接受它们的存在。
其实按理来说,「纪念册」如果有心去使用,其带来的帮助简直会如同开挂一般,但是他真的不想再去使用了,他自己都记不清,以前为了某件事上的一个细枝末节,要重复地渡过某一天无数次,这样的事他经历了多少,那是无人可诉的疲倦。
毕业季,对于每个阶段的学生们来说都是一件微妙的事情。
中小学生对于这件事还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概念,往往只是懵懂地感受到“分别”这件事的意义。
对高中生而言,则更加复杂,至少在很大一部分人的一生中,这就是最单纯且全力以赴地为一件事努力的时光了,在日后回忆起来,往往也会欣慰于这个时候努力的自己,不过这时候更多的肯定还是感到久违的放松。
而在这之后的大学,如果没有继续深造的愿望,通常就会面临着步入社会的问题。
江又晴和自己的三位室友躺在操场的人造草皮上,感受着和煦的日光,虽然正值盛夏,外面却恰好是比较怡人的温度。
几人的学业基本上已经完成,也各自签下了不同的单位,在学校的最后日子里,基本上没什么事了,像这样舒适的天气又不多,他们就来到外面晒晒太阳。
几人聊着一些有的没有的,不过大都是以后的人生如何这种话题。
蒋石磊和文宇两位已经成功脱单的似乎充满了希望的感觉,酋长因为常年宅在寝室,过了四年连个追求的目标都没有,而且还顺带挂了很多科,顺利毕业就算是皆大欢喜了,江又晴则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经过了太多事,这种平静的生活就是最大的幸福。
他想,自己以后大概就是成为一名没什么特别的上班族,在临近三十岁的时候背上车房,然后结婚,像大多数人一样平淡地过完一生。
“这也不差,如果真的到老了后悔的话再用「纪念册」回来就行了。”他这么对自己说。
不过他的心里很清楚,对于他来说这样随性的生活就足够了,而且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身体状态也会随之下滑,直到不足以再让他发动灵魂刻印的程度。
“磊娃后天就要去公司报道了是不?”他腾地坐起来。
“对。”
“那我们寝室今晚再聚一次吧?明天要照毕业照和集体散伙宴。”
“行,我这就去订位子。”酋长拿出手机在他的电话簿里连续翻看,这四年他把学校外面的外卖店吃得每家老板都认识他了。
几人倒是没怎么喝酒,因为他们知道第二天晚上肯定要喝很多。
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通知拍毕业照,租来的学士服被班长送到各个寝室门口,几个小伙第一次穿这样的服装,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尤其是江又晴,某种欣喜,不安,期盼,不舍交织而成的情绪回荡在他们的胸中。
拍摄照片的木台放在学校的广场上,摄影师流水式地给一群又一群的学生们拍照,每过一分钟就要换下一组,整个广场都被穿着相似服装的人给站满了,江又晴想起自己刚到这里的那一天,好像也是这样人山人海的样子。
晚上的散伙宴上,大家都放得很开,一箱一箱的啤酒被不断地拿上来,然后喝光。同学们各自倾吐着不舍的话语。
江又晴也被拉过去很喝了几瓶,但他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默默地微笑着,对于很久以前的他来说,见到这种场面一定有些嗤之以鼻,可现在他也是第一次经历大学毕业的场景,从这些少年的神情和语言中,他自己也能体会到那种离别的感受。
赶巧的是,正好有一位不知道是流浪歌手还是主播的人走进了这家饭店,看见这么大片的年轻人聚集在这里,他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毕业前的聚会,并表示要献唱一首。
当这一切都结束,你是否失落。
当我随烟云消散,谁为我难过。
没有不散的伴侣,你要走下去。
没有不终的旋律,但我会继续。
轻柔的民谣吉他弹动,歌手配合着用略微沙哑的声音缓缓唱出前几句歌词。
毕业生们有听过这首歌的立马跟着哼唱起来。
倘若我天想起我,你蓦然寂寞。
人生是一场错过,愿你别蹉跎。
有的人唱着唱着就流下了眼泪,然后悄悄地用手抹去,或者是任由它就这么流淌下来。
都知欢聚最难得,难奈别离多。
晚宴过后,大家都没有再去别的地方喝二轮,在这里他们喝得已经够多了,所有人都是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这一晚,江又晴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咚咚咚的物体掉落声吵醒。
那是蒋石磊在收拾东西,三人都被吵醒了,不过没有人有怨言,大家心照不宣,蒋石磊或许是故意的,他们简单地告了别。
文宇是第二个离开的,他也是匆匆忙忙地收好东西离开,毕业照会和毕业证一起邮寄到各自的手中,所以在这段时间,签了工作的大家都相继离开了。
很快酋长也要离开了,作为寝室中成绩最差的他反而意外地找到了一家很好的公司,并且表示自己不回花城,需要的东西都打包带走,剩下的就扔了。
一直到同学们走了大半,才是江又晴去公司报道的日子。
他把东西收拾好,去宿管那里退了钥匙,又在寝室里最后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他想起了网上那个老段子:在毕业的时候,最后一个离开寝室的人,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道别,只是轻轻地关上门,然后就各自奔向人生的下一站。
在回花城的动车上,他一路看着那些路途上熟悉的风景,大概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和这样的一群人看到它们了吧。
对于火瀑实验室里的那些进展,他从来没有打听过,当然,作为这条时间线上没有加入的人,他也没有什么途径去了解。
江瑜那边似乎就一直在做着基础的研究工作,地外文明的入侵,也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了,一切貌似都按着江又晴计划中的图景进行着。
他在过去的时间里,总结过自己所知的那些信息。
按照完整的时间线来说,如果他选择了核试后就跟着江瑜,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会在火瀑实验室受到一系列的培训,并且在实验室人员的引导下觉醒灵魂刻印,然后开始为了那些大众视角所不能及的事情长年奔波,邱国少是被另一位实验室人员拉进来的,他们在此重逢,并且在日后发现了英灵成员的存在,从而得知了英灵空间,火瀑实验室会和英灵空间产生交集,为了得到那个空间相关的信息,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火瀑对于“灵魂刻印”的研究到了一定深度后,发现这居然和英灵空间脱不了干系,于是两方就变成了长期的敌对存在。
之后,在火瀑的某样技术之下,他们得知了未来会有外星文明入侵的事实,于是实验室的任务又多出了一项,两边同时推进,江又晴和邱国少被指定为通过冬眠技术送往未来去直面外星文明的队员。
在那个时代的火瀑也因为一些立场的原因而分裂,和英灵空间敌对的那一派独立出去并继承了实验室的名字,而把重心放在对抗地外文明(保卫派)的那一边则唤醒了江又晴和邱国少,并短暂地修改了他们的记忆。
这一代的保卫派掌握了更多关于英灵空间的事情,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成功地把其中一人送了进去。
不过最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虫族竟然在比他们计划更早的时候就来到了地球,并且在短时间内就完全摧毁了地球文明。
江又晴自己其实很清楚,在这项作战中,他并不是唯一的希望,火瀑向来保持着神秘,对内部人员也是,而且他们大不可能把希望只放在这一边,其他地方一定有更多的方案在平行推进。
至于他的能力,其实很少有人知道,而且他深刻地明白,自己回溯时间的方式不可能是让整个宇宙跟着自己一起倒带,更可能的是他自己的意识回到了过去,或是直接进入了某种平行世界,这一点并没有明确的求证,他的能力看起来很强,但对于这样的宏观计划来说助益并不大,即使他不加入火瀑,也会有其他的计划进行,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放下自己的责任选择窝在一个小角落,开始新人生的原因。
对于英灵空间的更多细节,他也没有再去追究过。
至少,在这一次的人生里,他想平静地渡过,不管这算是逃避还是短暂的休息,至少短期内,他能放下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