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库房,看守的库头百无聊奈的翻弄着手上的登记簿子,一个高大的身影贴过来,冷不丁的吓了他一跳。
“越大人,您怎么来了?”
库头脸上堆着笑谄媚的问候道。
“查个事儿,找点东西,需要登记么?”
越同舟轻描淡写道。
库头连忙双手奉上登记簿,越同舟抄起桌上的笔随手划拉两笔,库头摊上册子忙不迭的做个请的手势,欲要带其进去。
“不用了,一会万一来人你还要接应着,你忙吧,我自己找找。”
越同舟谢绝了好意。
那库头也很知趣,便赔着笑意缩了回去,心道,这越大人真是没架子,自己也省省心。
越同舟进库房后,很快找到李承瀚案的档案格,只是所有的资料都被一个木箱子锁起来,越同舟环顾四周,其他档案格似乎都是露天盛放的,并无此特殊待遇,心知必是徐幼康心里有鬼专门安排的。
正摩挲着箱子上的铜锁头,思量怎么弄开他,突然一阵脚步声传进来,倒让越同舟一惊,回头一看,却是那当值的库头。
“越大人,小的忽然想起来,有些个档案是被锁着的,我这有钥匙,您看需要不?”
那库头扬着手上一串钥匙弄得叮叮当当作响。
越同舟点点头,伸手欲接。
库头却稍微缩了一下手,欲言又止。
越同舟以为他起了什么疑心,不料那库头却哈着腰道:
“小的在此当差十多年了,也没什么建树,比不得大人们为朝廷分忧建功立业,小人只愿在大人面前混个脸熟,还请大人青云之上别忘了小人这等尘泥枯木,若是将来有机会能为大人鞍前马后端茶送水的,也是小人莫大的荣幸。”
库头说的极为恳切,想来是看中越同舟这棵“大树”,期望能谋个晋升之道。
越同舟松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好,我记得你,辛苦了。”
那库头听罢极为高兴,立马将钥匙串奉上:
“钥匙片对应着锁头编号,您自取用就是,小的就不打扰了。”
待库头退出去后,越同舟找到开锁的钥匙,将那木箱子打开,翻开厚厚的卷宗资料,在箱子最底下终于找到那封“密信”。
越同舟将那“密信”火速揣入怀中,锁好箱子,便出门还钥匙,将要出门时,门口的库吏却将其拦下来,客气道:
“大人请留步,徐镇抚前些日子训令库房要整肃进出,所以……”
越同舟心里咯噔一下,先前都没有这规矩的,摆明了这是徐幼康做贼心虚,迟疑一下,便刻意板起脸来剜了一眼库头,伸展双手道:
“我这百户想来也没什么可说道的,搜吧!”
那库头有些尴尬,赶忙凑过来,扬起手呼了门口的小吏一巴掌:
“眼睛瞎了?!上头说的是严防闲杂人等,越大人是闲杂人等?!一边去!”
库头说完赶忙哈着腰做个请的手势,越同舟点点头赶紧走了。
揣着“偷”来的证物,越同舟不多耽搁,和袁宗达碰面后使个眼色,擦肩而过时,悄悄的就将那信笺传了过去。
袁宗达拿到东西后便立马转手给了郡主,郡主打开那纸泛黄的旧信,仔仔细细扫视一番,低头沉思着,好一会沉默,让袁宗达有些心急:
“你这倒是说句话啊,瞧出什么没有?!”
“没有!”
郡主很实诚的回答道。
“你之前怎么说的来着?只要能把它弄出来,你就能证明它是假的,你现在跟我说……”
“我搞不定,有人能搞定啊!”
“谁?”
袁宗达赶忙凑过来追问道。
郡主不说话,只是望着他神秘兮兮的一笑。
京郊,吴老先生草堂里,郡主恭恭敬敬的说明来意,呈上那封旧信,袁宗达则捧着一大盒美食端到桌上,还刻意撩开食盒一角,用手煽着上方使劲赶着香气,笑嘻嘻道:
“孝敬您的,您先忙手头上的,拜托先生了。”
吴老先生觑了一眼食盒,咽了咽口水,捋捋长须咳了两声,飞快的扫了一遍那旧信,而后又是抖动纸张又是对着光上下翻看的,看着看着似乎犯起了难。
袁宗达脸上浮起失望的情绪,郡主也有些忐忑,莫不是吴先生也搞不定?
两人互看一眼,就在郡主准备开口的时候,吴老先生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将那信纸抬起凑近,袁宗达和郡主赶紧也凑过去,没想到吴老先生伸出舌头向着上边的墨迹用舌尖轻轻的舔舐了一下,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将一旁的二人弄得瞠目结舌。
舔完墨迹也就算了,老先生还闭着嘴好一阵咂摸,袁宗达正准备询问缘由,老先生挥挥手示意安静。
气氛有些尴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等了片刻,吴老先生突然放下信纸抄起一边的竹如意,开始上下挠起痒痒来,看着老先生脸上渐渐起了红疹,袁宗达兄妹都有些惊讶。
“先生,您,您这是怎么了?”
郡主惊呼道。
“咳,没事,弄清楚了,这字儿啊是你师叔的手笔,错不了!”
“师叔?”
郡主摸不着头脑,可从没听说过自己有个师叔什么的啊,完全弄不懂吴先生到底在说什么,袁宗达更是一脸懵逼。
见二人不解,吴老先生挠了一阵子舒坦些后闷了一口茶解释道:
“你们不知道他也正常,那还是我年轻的时候,我们一起师从王弘老先生学书法,他是同门里最天才的一个,也是王先生最器重的学生,琴棋书画样样都漂亮,可惜后来犯了事,自此行事乖僻半人半鬼的,竟落魄到靠给人抄抄写写的过活,真是让人痛心。”
郡主闻言,更加弄不明白了,师公王弘她还是知道的,书圣王羲之的后人,大明第一手笔,能拜在他门下的绝非凡品,可这个师叔如此才华横溢,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呢?吴先生又是怎么判定这伪信就一定是他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