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虽已近冬,天发杀机,众生避退,驳卦大陆上的山国却是比往常热闹了许多,因为这个月份天道时运亲近这里,在这做事多是能成。
在管辖山国的修真宗门体宗有意调动下,山国的内外冬物贸易变得频繁了数倍,边境战事也因此停歇了下来。
朝晨时分,露结为霜。
北方接壤四国的大国——天国,却是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起因是镇国大宗——道宗宗门内两柄神兵的其中一柄,弃主而去,自择其主了。据说去追神兵的宗主回来时,只带回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有见识的,都明白那个婴儿必然就是那神兵的新主。
一个月后,那位被神兵抛弃的旧主盗走宗门一卷机密卷轴,叛逃,加入了道宗宿仇宗派——魔宗。
随后,魔宗宗门夺位派的一位新秀带着十八个心腹前往道宗所管辖的水国,只花了三个月功夫,夺得水神神位,在水国打下一块疆域,开宗立派。
吃了大亏的道宗自然不会甘休,联手体宗驱逐水国魔宗势力。
却没想到这时,风国、火国内的魔宗修士也在大肆往外征战,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佛宗辖区雷国西北区域一块疆域和东北区域一小块区域,并顺势啃下了地国西北一角以及天国东方一角、西北一片疆域。
道宗大惊之下,退兵回防,对此,体宗自然是退兵了,他们没理由自找麻烦。
之后,佛宗以割让地国七分之一疆域的厚礼,请援道宗,共抗魔宗修士。
体宗趁地、雷、火、风、天五国大战,悍然出兵,侵吞了地国半壁江山。
水国魔宗也没闲着看热闹,趁机啃了道宗泽国南方一角和体宗山国东方一角。
同时,体宗以山国北方一块区域换取了天国南方一角。
佛宗上下对此颇感不满,与魔宗讲和了,解除了和道宗的盟约。
因战事太过频繁,八国兵力大损,四宗门修士死伤无数,道宗、体宗也接连与魔宗讲和。
这番乱战,魔宗大胜,声名大噪,一举压下曾独霸三国的道宗,成为天下第一宗门,天下改纪年号为“三元”。
三元一十二年,道宗叛徒刘剑牧扬言道:“只要道宗交出当年令他神兵背主的孩子,就归还天国南方一角疆域。”
同时,颁发了一纸悬赏,道:但凡能提那人人头来见的人,天国南方那一角疆域就是他的。
一时间,天下暗流涌动,直指天国道宗。
天国,道宗总门。
宗主府理事殿殿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着紫鹤氅,束发盘髻,戴莲花冠,冠插玉簪,脚上白布袜配云船鞋的道长走了进来,正是李隐目正宗主。他上前从理事长案上拿起一封书信,嘴角噙着微笑,又转身往外走去。
李隐目离了理事殿,顺着一条大理石铺就的道路往丹药殿走去,到丹药殿边三岔路时,又一拐弯,循着左边那条梧桐夹道的石路往老生洞行去。
老生洞是道宗存放书籍的地方,位于老生山峰顶,里间书籍分诸子、诗赋、兵书、数术、方技六大类,以及密阁内的三界仙人传记。
李隐目来到老生山底下,仰头看了眼云雾缭绕的峰顶,纵身一跳,离地一丈,足下凭虚一踏,又跃起一丈,再后复又凭虚一踏,脚下法力透体而出,演化一个紫色八卦图形,身形冲天而起,直直跃临老生峰上空,力竭身坠时,又潜运法力,在脚下演化一个八卦图形,一踏一顿,轻飘飘落到老生洞前的空地上,悠然自若地走了进去。入洞后,催动神识一扫,便知晓了自己所找之人身在方技阁内认认真真地读书。当即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待得听见一声“请进”后,方才推开门,步入其中,合上门,转身笑望向放着一盏油灯和一本草木鉴的长案,以及长案后正站起身朝他走来的清秀男童。
那男童十分欣喜地快步走到李隐目身边,施了一礼,说道:“弟子刘酬,见过师父。”见李隐目点头示意后,问道:“师父日理万机,今日怎么有闲暇时间来看徒儿。”说完,看了眼李隐目手上拿着的那封信,低下头,面上神色泛起些许忧愁。
李隐目笑道:“酬儿啊,我早说过,你我还没有师徒名分,如今,是时候到了,你拿着这封书信,去山国通明郡野人山去吧,还有半年左右,体宗宗门就要招徒了。记住了,入门后,待足三年,再回来,到时我会收你为关门弟子。不要多问,入门后,想办法去见体宗正宗主洪工,信中已说明一切。若是三年后你不想回来,我道宗也不会为难你,一切由你决定。”说罢,递去手中信。
刘酬抿了抿唇,接了放到怀中,低声说道:“徒儿明白了,是人情,是避难,是我机缘。”说完,看了一眼阁门。
李隐目轻声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夸道:“真是个小机灵鬼。”说罢,笑意更浓。
“我不同意!”
一声不愉的叫嚷声中,方技阁阁门被推了开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姑娘瘪着嘴跑了进来,对李隐目说道:“师父你笨,师弟这么聪明的人,你不就在身边当弟子好好照顾,却想着往外送。”又转头对刘酬煞有介事地说道:“师弟你不要去,淬体宗里的人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坏人,你去了肯定小命不保,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孩,他们最喜欢炖着吃了。你不要走,会帮你想办法让师父正式收你为徒的,这样,你就可以天天来帮我梳头了。我会保护好你的,谁欺负你,我就打哭他。”说着,捏着两个小拳头举在身前。
李隐目和刘酬听了这番话,都是哭笑不得。
刘酬笑道:“好了,师姐,不要闹了,那是正事。”
李隐目附和道:“是啊,晴娉,那是正事,你父亲邵元华是我道宗的大功臣,我这个做宗主,怎么会做让大功臣宝贝女儿伤心的事呢?”
邵晴娉听他两个一唱一和,有些信了,看向李隐目,说道:“什么正事嘛,我也要去。”
李隐目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要说,‘师傅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跟去’?”说着,看了眼邵晴娉那张气鼓鼓的小脸,笑道:“我同意你和酬儿一起去,不过,路上要听护送你们的人的话,而且,到了地方,你就得乖乖回来,不许胡闹,知道吗!酬儿是去学这里学不到的本事的,三年后,他还会回来的。”
邵晴娉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刘酬,问道:“真的吗?”
刘酬心知自己这师姐是个不记时度的妙人,这番模样,已是妥协了,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
邵晴娉听了,眉开眼笑,说道:“师弟说是,那就是了,师弟最好了,不会骗我。”说完这句,黑黑的眸子转了转,笑容变得有些狡黠,从怀里拿出一把木梳,说道:“师弟,师姐早上还没梳头,你帮我梳好不好?别人的手都好笨,梳的好重,就好像是要拔光我头发一样。”说完,拉着刘酬的手轻轻摇了起来。
李隐目见状,笑道:“这丫头,真是的,自从小时候你帮她梳了一次头以后,就不许别人帮她梳。师父还有事要处理,你就好好哄哄这丫头吧,不然又要闹了。”
邵晴娉听了,反驳道:“我哪里闹了,我只是想和师弟一起玩。”
李隐目笑着连连摇头,说道:“好好好,小丫头最乖了。”说完,转身往外走去,到了老生洞外面的空地,踏虚纵身向理事殿。
邵晴娉见李隐目走了,把木梳塞到刘酬手里,转身一蹦一跳地走到长案后面,坐到了蒲团上,嘴里说道:“师弟,还不过来伺候师姐,师姐要是不高兴了,那就是不得了的罪过哦。”
刘酬闻言,忍俊不禁,笑着过去,拿木梳一下一下帮她梳理着头发,手法十分轻柔熟练。
灯火昏黄,烛焰轻颤,光下桌椅的影子静静立着。
邵晴娉低头把玩着手指,呢呢喃喃地说起一些生活中她遇到的细碎杂事。
刘酬微微笑着,认真听着,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