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周北川躺在警局会议室的沙发上怎么也睡不着。
他不能够想象，秦沐歌的话他很在意。如果最近这些凶杀案的背后真的是顾铭怎么办。让临江市再来一次翻天覆地么。
十几年前那场噩梦临江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么。
他坐了起来。门外光线依旧，秦沐歌也没睡着。
也是。哎。
他下了地，因为有女士在，他特意披了上衣。
在某种程度上，其实自己和秦沐歌挺像的。同样的无家可归。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给自己留灯的家，取暖也只能像只冬眠的熊，孤独的抱着自己躲在洞里，流血了也就只能自己舔一舔。
秦沐歌没有在座位上，大厅里空无一人。
也许是出去了。周北川耸耸肩。
他去洗手间解决完后，打算回去躺着看看能不能睡着。
“哐啷！”一声响，在半夜寂静的警局里突兀的出现。周北川警觉的抬头，迅速的冲出门去。
声音就在隔壁女士洗手间。
“有人么？里面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只犹豫了一瞬，便推门而入。
“秦沐歌！”他迅速检查洗手间隔间是否有人藏身。
随后连忙蹲下身来。之间秦沐歌倒在地上，身上的衣物被水浸湿，湿漉漉的地面上还有明显的血迹。
她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似乎比白天还要严重。
“秦沐歌！”他又叫了一声。
她没有任何回应。
周北川立刻掏出电话，拨打120.
三个数字刚刚输入，他的手腕便被人握住。
“我没事。”秦沐歌颤抖着咬牙道。
“你怎么了？受到袭击了么？”周北川将她扶起来，却没有收起电话。他在检查秦沐歌身上是否有伤口。
痉挛已经过去，她清醒过来。她大口的喘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却扔在阻止他拨通电话。
“没人袭击，是我不小心摔倒了。我没事，不用去医院。”她异常坚持。
周北川发现她手上一道长长的伤口。看起来吓人，却并不致命。地上的血迹应该是手上伤口流出来的。
他想了想，终于将手机收起来。
“我扶你出去。”他搀着秦沐歌的手臂让她站起来，可她根本站不住，差一点又倒在地上。
周北川伸手抱住了她。
他顿了顿，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秦沐歌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服。
周北川大步将她抱到休息室内。
休息室十几平米的大小，有上下铺，一共四个床位。
周北川将她放在其中一个下铺，用毛巾捂住她的伤口。从衣柜里随意掏出件衬衫和裤子，递给她。
“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去找药箱。”
秦沐歌接过衣服没有说话。周北川退了出去。
他想了想，还是将洗手间地上的血迹擦干净，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后，从办公室里掏出个急救包。
急救包是警局必备，里面有必要的药品。
他回到休息室敲了敲门。里面秦沐歌出声：“请进。”
周北川走了进去，发现秦沐歌并没有换他给的衣服。
秦沐歌：“该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带了衣服过来。”
哦，他都忘了，她也住在这，也应该有换洗的衣服。
周北川没说什么，走近低头查看她的伤口。伤口不大，但有点深。
他皱眉：“你这是怎么弄的？”
秦沐歌：“我摔倒了，手被划了一下。”
周北川似笑非笑：“你知道你这句话里面有多少漏洞么？”
秦沐歌移开目光，不说话。
他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包扎。又让她吃了消炎药。
“虽然你不想去医院，但我不能保证明天伤口会不会发炎。”
她点点头。
周北川收拾好东西没有马上走，而是坐到她的对面。
过了一会他开口：“你知道，如果你自残的话，我需要向上面报告。我不能允许心理问题严重的人出现在我的队伍里，我得对我的队员负责。”
秦沐歌顿了顿：“我不是自残。”
“洗手间里除了地板就没有血迹存在，你说你的手摔倒是划伤，怎么可能没有痕迹？”周北川道：“小孩子的谎言，真不像你。”
秦沐歌觉得有些冷，她将被子披在身上缩成一团，双臂抱着膝盖，低着头：“我有惊厥症。医生说是心理问题。最近几年已经好多了。”
是因为今天见了顾铭么，周北川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他想过秦沐歌见顾铭肯定会难受，却没想到他给她造成的影响竟然这么大。白天见到了，晚上会发病。
那她为什么还要坚持去见他？周北川的心里原本就有答案。
是因为苏艾，是因为乐米。
周北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感情：“即使这样，我也不能留你。你……”
“我不是自残。”秦沐歌打断他：“我发病时不能控制自己。”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带着血迹的钢笔。
“疼痛能让我保持清醒。”她将钢笔放在桌子上：“如果我想自残的话，我在顾铭身边长大的时候就应该做了，我在精神病院里被电击的时候就做了，我的朋友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做了。”
她抬起眼睛看他：“这么多时候我都过来了，哪能再见一次顾铭便崩溃。他还没有那么强大。”
她依旧没有止住颤抖，可是她的眼睛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
她一次次的被击溃成碎片，又一次次的慢慢将自己粘好站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确实是一个极坚韧的女人。
周北川想到。
他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谢谢。”
周北川觉得不管怎么样，这其实是一个值得被敬佩的人。她的内心甚至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强大。
两个人这样平静的聊天在十几天前，对他来说还是绝无可能的。他现在他已经能够坐在她的对面。
周北川突然开口：“你消失了那么多年，董局肯定一直在联系你，希望你帮忙。包括我找到你，告诉你苏艾的死讯，希望你和我一起去见顾铭，你为什么不肯？”
问出口，周北川便觉得有些后悔。也许在道德上有人可以谴责她，但他却绝对没有这个资格。
他站起来：“你早点休息。”
“我想活下去。”秦沐歌对他说：“我也想活下去。这就是原因。”
因为我不想崩溃。我也想好好的活。像其他人一样，每天最烦恼的就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会因为受伤而疼痛，会因为开心而大笑。
“我得自私一点，因为我也想活着。”
周北川轻握了下拳头，顿了顿。他微微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拍了两下。
“明天见。”
…………
早上七点半。
毕安全走进办公室，拎着早餐：“同志们，我买了豆浆油条。”
光头搂住他的脖子：“小子有眼色，哈哈。”
宋可拿了杯豆浆：“不错啊，小伙子继续保持。”
毕安全苦着脸：“我比你大多了。”
宋可笑道：“那你也是老么，谁让你是新来的。”
光头拉开椅子，绅士的伸手：“秦小姐，来吃早餐啊。”
秦沐歌接过油条：“谢谢。”
宋可瞪了光头一眼：“就你会献殷勤。”
毕安全拿了东西送到周北川跟前：“队长，早餐。”
周北川打了个哈欠，早上也没刮胡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光头挠了挠自己的光头：“队长，你是不是最近休息不好啊，怎么眼下乌青呢。”
毕安全连忙点头：“是啊是啊，队长你可不能太操劳，小心猝死。”
周北川随手抄起个文件扔他：“臭小子会不会说话。老子走的是颓废大叔范儿。”
光头左右看了看：“这么说来，秦小姐眼下也是青的，你也没睡好啊？”
毕安全：“你俩昨天晚上干啥了？”
宋可警觉的看了看队长，又看了看秦沐歌，立刻严肃：“警局规定！同队不能谈恋爱！”
周北川一口豆浆差点没喷出来：“你们就胡说……”
毕安全看看宋可，脸上更苦，对队长说：“同队不能谈恋爱……周队，我要求转队！”
宋可瞪了他一眼，抬起小下巴：“哼”了一声。
光头大笑：“安全，你被我们队花的表面现象给骗了。她看起来是个萌妹子，其实内心里比汉子还汉子，哈哈哈哈。”
宋可矜持的站起来挺挺胸：“哼，反正比你妹子！”
“扑哧”旁边发出一声轻笑。声音太小，周北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转头，看见秦沐歌还来不及消散的笑意。
淡淡的，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可柔和潺动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内心。
周北川心中微微一动。
他几乎不忍破坏早晨这样温暖的气氛，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
早餐时间过去。
“毕安全，秦沐歌，你们跟我去52公路案件现场。光头，乐米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你去拿回来，继续筛查看看两个案子有没有交叉点。宋可，继续跟进顾铭的事情。”
周北川分配好任务，他回头看向秦沐歌：“52号公路案件的资料你都看过了么？”
秦沐歌：“是。”
“那好，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