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还要往下细说,七妹摆摆手:“妈妈不必再说了。银票妈妈先交给绿绢,你留两百两做这一年的花用,以后都记了账,你每月跟绿绢对一次。”
王妈妈和绿绢小心应了声“是”,小姐能这样事事上心,家里这日子也能像模像样过起来了。
以前的小姐柔顺贞静,事事听身边人的摆布,没什么不好,却总好像站在这万丈红尘之外,有股冷眼旁观的冷漠意味。如今小姐愿意安排家里的事,这就似是有了一颗凡心,仙子终于降落了凡尘,王妈妈和绿绢彻底放下心来。
“还有几天顺安就能回趟家,到时妈妈带了绿绢和顺安,去里长家拜访吧。”
听了七妹这句吩咐,王妈妈更是喜不自胜,“是,是,顺安这些年自己在老家,多亏了乡邻、里长照顾,小姐想的周到。”
顺安的情况比较特殊,他虽算是野狼岰的人,却时常秘密外出受训,日常不着家是常事。王妈妈这些年又远在京城,王顺安冬天的棉衣,夏天的单褂,多亏了邻里帮手。虽说之前她回来已经口头感谢过了,但因为照顾病中的七妹,却没有到哪个的家里去正式拜访过。
如今既小姐吩咐了,倒当真是要上门致谢的,第一家当然就是里长赵大家。想到这里不禁嘴角一翘,发自内心地笑了:她家小姐就是不一般!
按大庆朝的规定,乡里五家为“伍”,十家为“什”,百家则为“里”。野狼岰里,零零散散上百家住户。虽然大家住的分散,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大里”。因为“赵”算是这里的大姓,所以里长也姓赵。
王顺安站在每个月能回野狼岰休一天。边关的秋天,早晚已经有了些凉气,王顺安、王妈妈和绿绢,还有七妹自己,都默契地没提要七妹去里长家的事。
顺安走前,不但紧紧栓上了门,还仔细检查了前后院,确认安全无虞了,这才带着礼物和王妈妈、绿绢出了门。
七妹一个人在家,想着窗前的七里香开的好,不如泡杯菊花,坐到院子里去,和花对饮,倒比自己在屋子里又睡过去强。
进进出出好几趟,搬了椅子,准备了茶杯茶壶,找出绿绢前两天刚晒好的野菊花,冲开了坐下来,身上已经有些出汗。
好在接近中午,温度也渐渐上来了些,七妹也不往照壁的日影里去,她搬不动桌子,只给自己拿了个矮凳坐了,椅子充了放茶杯的桌子,自己边喝茶,边眯着眼睛欣赏窗前的一片灿烂。
白色的小花密密麻麻,像在窗外织就一片锦缎。大概是绿绢知道她喜欢花;王妈妈想要遮挡一些药气;花种下去,应该是顺安动的手……
她在病中,竟没有注意到,他们为她用心至此……
立秋之后,野狼岰一天天冷了起来,听说边关的冬天很冷。他们的这片心意,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过了冬天……
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像父亲的手抚摸她的头。七妹边沉思边喝菊花,耳边就听到“咕咚”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七妹转过头来,放下杯子起身察看,其实没起身她就看到了,院墙上掉下个灰头土脸的人,一动不动趴在那里。
灰蓝色的衣服露着一截胳膊和一段脚踝,乱草一样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看样子个子应该不高,有些瘦。一只小臂上的衣服撕裂了,露出里面龇牙咧嘴的伤口。
犹豫再三,从头上拔了簪子下来拿在手里,七妹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些,用脚尖踢了踢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一团:“喂!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