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已近深夜,灯火通明的别墅门口,结束了一天的拍戏劳累,任缘肩上一手昂贵的西装,一手拿着还剩半瓶的香槟,摇摇晃晃的走进了房内,他刚从剧组的杀青聚会上回来。
“哐”的一声,随着房门被大力推开,高大的身影径直倒向了自己那张奢侈定制的深蓝色丝绒大床,手上的东西掉落在地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却近乎于急切的解开了束缚自己已久的名牌领带扔在了地上。
“呼”他在心中低低的喟叹了一声,总算是结束了,他的戏份已经全部拍完,再也不用见到那气焰嚣张的女人那张脸,想到今天那个充满报复意味的深吻,他心中一阵强烈的反胃,不过是被金主抛弃了而已,在娱乐圈中不是常态吗?何必上赶着甩脸子打人泄恨,他心中对这样的做法嗤之以鼻。
任缘闭上眼睛,脑中却慢慢的浮现出一个身影,那个在片场可怜的缩成一团,狼狈不堪的女人,她一定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她了吧,怎么可能?呵,愚蠢的女人,他当然会永生记得她曾经的背叛,在片场他只是戏谑性的帮她说了两句话,那双眼睛便感恩戴德的看着他,仿佛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一般,当然现在的他有这个资格,踩死像她这样的蝼蚁绰绰有余。
时间倒流回十五年前,那时的他才刚刚18,被离异的父母强制性的塞入A市一所最好的高中,和比他小两岁的高中生一起上课,他终日浑浑噩噩的,将一头黑发染成夸张的银色,在学校里沉默寡言,每天趴在课桌上,从白天睡到黑夜,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如今想来,那是年少的他所能做到的对父母最大限度的反抗。
开始注意到那个女生开始于一件小事,那时的她素面朝天,每天穿着校服,不像其他早熟的女孩子一般打扮的时尚靓丽。
记不清是哪一次体育课,他打篮球暴力冲撞了别人,右手骨折以后打了石膏不再方便行动,因此之后的体育课他都索性独自趴在教室睡觉,然而那一天难得的清净却被打破了。
“任缘同学,你的作业可以交给我吗?一共缺了三次”指关节轻轻叩击在课桌上的声音,他迷糊的抬起头,是一张女生素净的脸,扎着马尾辫,紧抿着嘴唇,略显拘谨。
任缘没有理她,侧过身换了个姿势继续埋头大睡,那时候的他成绩次次倒数,心里却极度厌恶那些整天跟在老师屁股后面唯命是从的好学生,跟逼着他学习的父母一样令人讨厌,再加上右手骨折,他更懒得去做那些枯燥的功课。
那天放学以后路过班主任的办公室,无意间看到她低着头拘谨的站在门口,厚厚的一摞作业本摆在一边,耳边充斥着那地中海老头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他右手受伤了左手不能写吗?打回去让他老老实实给我交上来,一次也不能少”
他嗤之以鼻,依旧我行我素的离开,他坚决不写,倒要看看这老头能拿他怎么办,他任缘不想干的事,天底下还没人能强迫他。
然而之后令他意外的是,那女生却没有再找他,很久都没有催他,老师也没有再找他麻烦,甚至于一度让他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了,直到有一天他百无聊赖的翻开自己的学科作业本却有些诧异的发现,那上面满满的写满了字,缺交的那三次作业都被补上了,那字迹刻意模仿他的狂放不羁,非常相像,以至于连老师都没有看出来。
他心中有些意外,除了她还会有谁呢?从那以后他会留出一个心眼来关注那女生的一举一动,她今天还是干净的马尾,清一色的校服,发带好像又换了另外一种颜色,注意到她家里并不富裕,在一堆身着名牌的孩子蜂拥着结伴跑去昂贵餐厅享受各种美食时,她偷偷的吃着塞在课桌里的冷馒头,在放学大家都走了以后,只有她一个人留在教室里认真的涂涂写写。
这是他观察到她不吃午饭的第三天,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她便一个人安静的趴着一动也不动。
“喂,那三次作业是你帮我写的吧,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你说吧,想要什么”趁有一次教室里没人的时候,任缘假装不经意的走到那女生面前,摆出一副谈判的样子,倨傲的抬起下巴。
“喏”那女生抬起头来,素净的一张脸有些苍白,紧抿着嘴唇,示意他看向自己受伤的胳膊。
“你的胳膊不是不能写字吗?我才帮你补上的,我也不想被老师责备”她开口,似乎是感觉到他过于前卫的银发与极高的身高带来的压迫,轻描淡写的语气又带了一丝强装镇定的慌乱。
“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我任缘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天皇老子下凡也没法逼我做,谢谢你的自作多情”任缘语气冰冷而倨傲,说完这句话便潇洒的转身要离开。
“对了,这个是我刚刚下楼买的,就当做给你的谢礼吧”任缘突然转身,一扬手将放在身后的蛋糕纸盒递给了坐着的女生。
“不用了,小事而已,我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那女生第一眼看到蛋糕盒眼神发亮,下一秒却转过头去,语气倔强而清冷。
“咕……”然而肚子却不争气的响了,最后那女生还是忍不住面红着一张脸收下了那味道香甜诱人的蛋糕,后来任缘才知道那几天是由于她家里人出了意外,没能按时给她生活费,才导致她连馒头都吃不起。
从那以后,他们之间就有了心照不宣的“秘密”,当他厌倦某次作业不写时,龙月都会写两份作业,从未有人发现过,而他也会相应的下楼给她买些零食与蛋糕等等当做“谢礼”。
后来两人关系又熟络了一些,某一天的午后,教室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不着急离开的任缘抬头看到龙月依旧低着头在教室认真的看书,忍不住冷冷的问了一句“喂,你看的什么书?”
“演员的自我修养”一直有些拘谨的她突然回过头来冲任缘灿烂的一笑,声音清脆的回答。
那时正是黄昏,一阵风突然吹了进来,吹起她的头发,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是金色的,那时的她似乎在哼着什么歌,有那么一瞬间,任缘有些失神,然而一阵猛烈的反胃感席卷而来,让他几乎无法张嘴说话,只因为他想起来他的母亲也喜欢边看书边哼歌。
“呕……”直奔洗手间,任缘将整张脸都淋在水龙头底下,那股无法呼吸的潮红才缓了过来,他干呕了半天,一双眼中却涌现阴郁而仇恨的目光,他恨所有能让他想起有关自己家庭的所有事物,恨不能亲手捏碎,纵使那是美好的事物。
“你怎么了?”下一秒,带着茉莉清香的手帕关切的递了过来,他抬起头,那个女生望向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夕阳将她的脸映衬的红扑扑的,那天天气好,耳中能听到蝉鸣声,鼻尖能闻到茉莉花香,却也成了他回忆中难忘的一幕。
“走开!我跟你不熟!”楞了片刻,任缘一把将龙月粗鲁的推开,女生惊呼了一声,跌坐在了地上,膝盖仿佛受伤了,对他恩将仇报的突然发怒不知所措,一双清丽的眸子噙满了委屈的泪水。
任缘临睡前眼中似乎依旧能清晰的浮现当初那个画面,那个表情令他的嘴角久违的上扬,在娱乐圈这个充斥着无聊把戏的虚伪名利场混的太久,没想到还能碰到高中时有过交集的女人,真是好玩。
爱情就是狗屁,他任缘从来不相信爱情,讽刺的却是他每天都扮演着不同角色需要的深情男子,真是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