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兄何处去？等等我……”
“白兄，在下有事，就此先别过。”
……
温柔的风吹过端严的裕州书院，身穿儒服的学子们陆续结伴从学堂走出，有交头接耳，有大笑呵呵，口中尽是文章典词……
远处偏僻的小路中，青竹碧绿，剑叶纷飞，似战场两军对决，场面紧张激烈……
“砰……”
一个用力的推桑，苏衍摔坐在了地上，头顶传来冷冷的嘲讽，“贱婢之子，也配入这高等的学院中来，败坏了学院的风气。”
苏衍皱眉，没有抬头也知来人是苏国公第九子苏铮。
几个月前，他无意中被苏铮的小厮认出，随后便总遭到了苏铮有意无意的为难。
苏衍有些看不懂这些人，他行他的道，他走他的桥，双方名不相干，他就怎么招了他们要一样为难着他？
苏衍还未从缓过神来，头上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下等人就该呆在阴暗污秽之地渐渐坠落腐败，化作烂泥。裕州书院这等风雅之所也是你配来的？”
苏衍攥紧了拳头没有答话。
像今日苏铮说的话他在苏国公府也经常从另外几位公子口中听到，顺从是相安无事，叛逆是一身的伤。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
“从明日起，滚出裕州书院。”
苏铮和他的小厮一脸高高在上，洋洋自得，望向苏衍尽是不屑……
“我不会离开。”
苏衍突兀抬起头望着苏铮，咬字清晰道：“你没有资格。”
除了先生许冠，其他的人都没有资格决定他的去留。
他慢慢地站起身起，转身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却见许冠站在前方的路上，眼中藏着他看不懂的东西，那种叫怜惜的东西。
苏衍不知道他来多久了？
怎么他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苏衍艰难开口，“先生……”
“是我。”
许冠步伐轻快，衣摆飘逸地走到苏衍身前，柔声问：“摔疼了吗？”
他果然都看到了，他所有的狼狈。
苏衍脸一臊，低着头轻轻地晃了晃……
许冠冲苏衍微微一笑，却冷脸望向苏铮，把苏铮吓了一跳。
像苏铮这种占着家中势力在外横行霸道者，往往都是欺软怕硬。
许冠冷漠地盯着苏铮，声音严肃道：“对同学不敬不爱，对兄弟不友不仁。此等品德败坏之人，不配当我裕州书院学生，下山去吧。”
苏铮愤愤不平地威胁道：“祭酒，我可是苏国公之子。”
许冠淡然道：“裕州书院不是苏国公府，当裕州书院祭酒的是某许冠，而不是苏国公。”
若是许铮他想在他许冠面前耍苏国公之子的风头，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苏铮气急，“你……”
“哼……”
许冠也不理气得鼻子都歪了的苏铮，带着苏衍转身离去。
被他牵住了手，苏衍眼眶有些发热地盯着风华绝代的许冠，心中很是感动。
这个世界上，除了月冬姨娘她们，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会心疼他，给他出头。
几个月前，他就知道苏衍在书院中被人为难，他想让他自己学会成长一样放任逐之，却不想他们会越发肆无忌惮。
回到住处，许冠让书童刘启打了水给苏衍洗手。刘启有些不情不愿打来了水，坐在门槛前……
屋中，许冠正亲自给苏衍洗水，动作亲昵得让人眼红。
苏衍怯怯低头问：“先生，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许冠用干毛巾给他擦了手，站着低头望着他，温柔一笑道：“你没有给我惹麻烦，但你让我心疼了。”
许冠清澈见底的眼睛中却一丝悲伤，他该早些为他出头的。
不长大就不长大，有他护着爱着何必要学着长大？一切风雨他帮他挡住不就可以了。
“先生。”
苏衍眼角嚼泪，回应地握住许冠的手。
“砰……”
刘启突兀冲了进来，苏衍连忙松开了握住许冠的手。
刘启：“主人，秦王派人来接苏公子了，来人现在正往这边来。”
“云朝？”
苏衍猛地从许冠的温柔乡清醒，快速地站了起来。
“阿衍？”
许冠询问地望向苏衍，苏衍躲闪地撇过头去。
他派人来接他了……
苏衍一下子纠结到了一起。
之前他一直害怕他把他忘了，现在他派人来接他了，他却不知如何事好。
“祭酒，秦王殿下派属下来接苏公子回京了。”学校的莫学士在屋外拱手施礼道。
他的身后跟着十来个士兵，身穿战甲，配利刃……
“阿衍……”
许冠回头望向苏衍，苏衍冲许冠冲去报歉的目光。
在苏衍擦肩经过许冠时，许冠握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问：“你想留下吗？你若想留下，我便马上遣了这些人回去。”
书院中的虞老夫子和云朝有师徒之缘，他不敢在书院中放肆。只要苏衍想留，他不放手，云朝也不敢强行将人掳走。
苏衍揺了摇头，“对不起，先生。”
他必须回去，他还有姨娘们的血海深仇要报，只有云朝他才能给他想要的。
许冠眼底蒙上了一层黯然，松开手放苏衍离去。
一群人没有说话，许冠将苏衍送到了书院前……
“阿衍，书院中永远都你一席之地，若是你想随时都可以回来。”
许冠压下心头离别的悲伤，微笑地摸了摸他的头。
苏衍咧嘴点了点头……
两人喉头哽咽，心头有千万不舍，却说不过一句：应是暂离别，相聚终有时。
突然，就在苏衍踏上马车那一刻，他忽然回头了，将一个荷包递到许冠的手中……
那是忍冬姨娘留给他的东西，一枚明月珠。
“先生，我走了。”
苏衍冲许冠慎重一拜，转身不带一丝迟疑地登上马车。
马车在幽幽深色的山道行走远去，摇摇晃晃的，也山间流蹿的冷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