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婚宴之后,墨倾泪和青袖的关系就有些微妙。
墨倾泪也说不出有哪里不一样,但总是觉得有些地方,和从前不同了。
在台上,他总能看到青袖站在台下一处角落看着他,他看不清青袖眼底的情绪,却无端地让他不自在。
也许,是错觉?
刚下台,便见到青袖,抬了抬手,示意她同自己回屋。
摘了头面,青袖伸手为他解下戏服,层层叠叠的搭在一旁的衣架上。
“先生身上,怎么这般凉?”就连贴身的里衣,都觉不出一丝温热来。
“一向如此。”墨倾泪自小体温便比常人要低。
青袖的手指放在他左侧锁骨偏下的位置,温热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服传到肌肤上,让他有些异样的感觉。
略微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
此刻的墨倾泪妆容尚且未卸,男子的身躯,女子的容貌,那一步退的又略显得慌张了一些,无端生出一种羞涩之感,却也只有一瞬,而青袖,恰好看在眼里。
见惯了他从容不迫的模样,如今这副姿态,让青袖心里生出些异样。
“先生……”
“帮我把妆卸了。”
“好。”
卸了妆,青袖拿起一旁的长衫,替他穿好。
墨倾泪微垂着头,看着眼前的青袖,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些感慨。
自从把她留在身边,自己好像有太多事都不经手了,全都是交给青袖打理。
想着,叹了一口气。如今连穿衣,都需要旁人了。
不过……
墨倾泪看了一眼青袖。
这种感觉,也挺好?
他笑了笑,也不愿再去想了。维持现状就好,他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只要没有人逼着他去做一些他不得不做的改变,他愿意一直这样下去。
他怕了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先生。”青袖打断了他的思路,“梁三爷说,等您唱完戏,请您去茶楼一聚。”
“知道了。”
青袖抬起头,伸手为他理了理衣领。
“先生今晚还回来吃饭吗?”
“不了。”
转身欲走,却被青袖拉住了衣袖,他停在原地,有些不解。
青袖拿出一件披风,为他披上。
“天凉了,先生照顾好自己,别着了凉。”
墨倾泪一时有些愣神。
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没有人关心,也习惯了有什么事都一个人硬撑。如今多了一个人嘘寒问暖,他一时之间,竟不能适应。
伸手摸了摸披风,手感很好,布料也柔软。
“好。”他点了点头,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也不看她,离开了。
其实他心里不是没有感动,可更多的,却是排斥,一种下意识的排斥。
他怕,怕习惯了有人对他好之后,便再也无法习惯一个人的冷清。
此时的他,习惯了凉风,便不需要过多的温暖;可等他习惯了这温暖之后,他还能再习惯那份入骨的寒凉吗?
墨倾泪抿了抿唇,一只手紧紧握住披风边缘,眼底的情绪看不分明。
茶楼。
墨倾泪刚走进梁为崎所在的房间,便闻到一股酒香。
“你在茶楼喝酒?”
走过去,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搭在椅背上,坐在梁为崎对面。
梁为崎该是喝了不少酒,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见墨倾泪进来,正要开口,目光便落在他穿着的披风上。
“哟,墨老板今日怎么穿了这么多?”见他坐下,梁为崎开了口,有些调侃。
“天凉了,我穿的多,不应该?”墨倾泪淡淡开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应该。”梁为崎挑眉笑了笑,“只是你墨老板还会怕冷?”
“自然。”不知为何,他不愿告诉梁为崎是因为青袖。
梁为崎见他的模样,也猜出了七八分,见他不愿说,也不追问,自顾的又喝了一杯酒。
“有心事?”墨倾泪见他神情同平常有异,便问道。
“陪我喝酒。”
“好。”
既然梁为崎不说,他也不好多问。两个人对坐着喝酒,谁也不开口。
良久,梁为崎才缓缓开口。
“倾泪,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可又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给她一个名分,该怎么办?”
墨倾泪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纵然唱了那么多情爱纠缠,他也不懂。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人为情而生、因情而死?
唱了千遍情爱,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出戏,感动的了所有人,也感动不了自己。
他理解的戏,不是情爱,而是人生。
“也是,你这个人这么冷情,又怎么会有喜欢的人?”梁为崎觉得自己醉了,可明明头脑那么清醒。
“若真是喜欢,又怎会舍得对方受半点儿委屈?”墨倾泪给他倒了一杯酒。
“可若是,无能为力呢?”梁为崎喃喃道。
“那在一开始,便不要去招惹。”
他不懂感情,却懂生活。若是在意什么,便拼了命去护;若是护不住,一开始就不要在意。
就像是,他所恪守的底线。
“不要招惹吗?”梁为崎失了心神,“可已经招惹了,又该怎么办?”
“那便放手吧。”
“放手?”梁为崎突就笑了,“倾泪啊倾泪,你身在局外,又怎么懂局中人的难处?”
是啊,他又不是梁为崎,其中曲折,他怎么懂?
“那女子是谁?”
“佩鸣。”
墨倾泪有些耳熟,想了一会儿,才道:“上次大闹婚宴的……”
“是。”梁为崎苦笑,“佩环、佩鸣、佩铃,惜春阁。”
“你说,上次来闹的人,怎么偏偏是惜春阁的人呢?”梁为崎闭上眼,声音中全是苦涩。
这种事,就算放在平时,梁家也断不会同意,毕竟是青楼女子,总不是个好名声。更何况经过佩环那么一闹,梁家对青楼女子的印象更是糟糕。
梁家三兄弟,竟有两个,栽在了青楼女子的手里。
“我现在有些理解我二哥了。”梁为崎转了转手上的酒杯,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梁为冉平日不近女色,原来不是无情,而是只对一人用情。结亲的事,是迫不得已,可他对佩环的情分,绝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旁观者看到的只是表面,其中隐情,又有几个局外人能理清?
墨倾泪不知该如何劝他,便只好沉默。
“算了,不想那些了。”梁为崎一拍桌子,“来,喝酒。”
说完,拿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