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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周妻吩咐小石头乖乖的呆在客栈之中,就带着小花出了客栈。到了街上,看着有穿绫罗绸缎的人就凑上去询问要不要丫鬟。她这样突兀的询问,再加上小花长得瘦瘦小小的,这十几日又是风餐露宿的,已经又黑又邋遢,如何有人会要她?

周妻走了一阵,不仅遭尽了白眼,也说得口干舌燥的,不禁埋怨起小花道:“看你就是个赔钱货,白送都不一定有人要。”当下想狠心把她丢掉,但又舍不得,好歹一路上吃喝了她们许多银钱,怎么也得卖点本钱回来。

正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周妻回头见是周宁,顿时心中一虚,强颜笑道:“我带她出来走走。”

周宁怒道:“你还想骗我?”走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在周妻的脸上,道:“我在后面都看到了!”

周妻捂着脸,瞪大眼睛看着周宁,犹自一副不相信周宁会打她,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哭喊着上前抓绕周宁,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竟然为了这个赔钱货打我?老娘我自嫁入你家之后,为你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任劳任怨,不曾享过一天福,到今天还跟着你跑路,你竟然不感激我,还敢打我?有胆你打死我好了,你个不得好死的!”呜呜的一阵哭啼。

周宁打过之后,看着周妻惊呆的表情,也有点后悔,但随即就被周妻抓绕得羞怒不已,想再动手,又看着四周渐渐围拢过来的好事之人,只能连连后退,道:“现在我想和你吵闹,我们回去再说。”当下转身走回客栈。

周妻在身后追赶着,骂道:“你给我站住,打了我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我告诉你,你不要妄想我会就这样算了!”

小花至始至终就这样冷眼看着,好像这一切都和她没有丝毫关系一般。现在看着周宁与周妻一前一后的走了,她也没有想要跟上去。直到周边围观的人群渐渐的散去时,她才看看四周,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看着周宁呼喊着她的名字急匆匆的走过。

夜色渐渐的降落下来,已经一天滴水未进的小花自然是又喝又饿,她的肚子也忠实的出卖了她的感受,但她的眼睛却像是死了一般的沉寂。正是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周宁没有找到小花,沮丧的回到了客栈,周妻冷冷的道:“找不到吧?别看她小,人小鬼大的,人家早就巴不得离开你这穷鬼,也就只有我才会傻傻的跟着你受罪!”

周宁坐下,猛喝了几口水,并不说话。

周妻道:“我可是告诉你,明天我可是不想再走路了!”

周宁道:“不走路我们哪还有余钱买马车?”

周妻怒道:“你就是个死脑筋!你不会去找找有没有要到龙泉县的商队?”

周宁只能再次出去打听,却也是恰好,明早正有一队商队要经过龙泉县去弘郡郡城。周宁大喜,当即定了位置,约定时间地点,回去给周妻报喜。

次日一早,周宁带着妻儿按约定坐上了马车,虽然是坐在货物上面,但周妻总算是给了周宁一点好脸色看。小石头倒是念念不忘小花,但只是一颗糖果,顿时就把她抛在脑后了。

蜷缩着身体度过了一夜的小花,已经不知道还能度过几个夜晚,或许一晚,或许两晚。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只有少部分时间才会想起爹爹,想起姐姐,想起仙君,然后就会不经意的微微一笑,给她带来点温暖。可不知为什么,黎明前,他竟然想到了周宁一家。她对周宁并没有感激,对周妻也没有怨恨,仿佛他们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当她不经意的看到周宁一家踩着朝阳从她前面经过时,她的心没有起丝毫涟漪。就算是让她知道,他们搭乘的这趟商队将是一条不归路,她或许也只会是淡淡的‘哦’一声。

小花努力的坐了起来,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甚至想过要挪动身子去晒晒阳光,可惜力不从心。以她的年纪来说,她从未想过自己要死了,但这一刻,她想到了!她甚至觉得,死,会让她更快乐!

但世事就是这样不尽如人意,想死的人未必会死成,不想死的人偏偏一心往死里钻还犹未察觉!

小花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个破碗,还有里面乘着半碗不知混杂着什么的小米粥,再看看捧着这个破碗的骨瘦如柴的老乞丐,打心里感到温暖,但她却不想喝了这碗可能是这个老乞丐今天一整天的饭食。当下微微一笑,轻轻摇了下头。

老乞丐把碗再捧近了一点,嘶哑的声音道:“吃点吧,吃完了我再去讨一点。”

小花再次摇摇头,道:“我已经看见爹爹、姐姐、仙君了,他们都在等着我呢。”

老乞丐怜惜的看着小花,直接把碗沿抵在小花的嘴上,破碗抬高,那碗杂粥就流到了小花的嘴边。

小花打从心里并不想吃,可是当那杂粥流到嘴边时,她的本能触感却在加倍的告诉她,这粥真的很香很好吃,所以她忍不住的张开了嘴,只喝了一小口之后就再也止不住了。只一小会儿,那半碗杂粥就被她吃光了,甚至还意犹未尽的伸出舌头把碗舔干净了!

老乞丐满是皱纹的脸难得的笑了,道:“我再去讨点回来。”

小花的小脸蛋也是难得的微微一红,把碗递给老乞丐,真诚的道:“谢谢爷爷。”

老乞丐笑得脸上的皱纹更紧密了,道:“好,好,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说完站起来,佝偻着身子,蹒跚着离去。

小花吃了点东西,终于恢复了点生气,更重要的是,她能感受到老乞丐是真心的把东西给她吃而没有半点其他的心思。或许与这老乞丐一起相依为命也不错,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真心疼她的。

直到日上中天时,老乞丐才带着一个馍和半碗粥回来,坐在小花身边,把馍递给了小花,他自己喝着那半碗不知又掺杂着什么的小米粥。

小花也没有和老乞丐客气,接过馍就吃了起来。她只想着有点力气,自己也能跟着去乞讨点吃的,就用不着老乞丐饿着了。

到了快傍晚,老乞丐又站了起来要去乞讨,小花也跟着站了起来,老乞丐却怜惜的摸着小花的头说道:“你不要去乞讨,等你好点后,去给人家洗衣服也好,洗碗也好,当丫鬟也好,总能有一口饭吃的。我已经老了,没几年可活的,可以放下脸去伸手。可你还小,万不能学着伸手乞讨啊。”

小花听着老乞丐的话,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父亲疼她,是因为她是他的女儿;唐筱筱怜惜她,是因为同情她;老乞丐疼惜她又是因为什么?正如老乞丐所说的,他已经没有几年可活的了,还能指望年仅八岁的她来养老送终?只能说,这素未谋面的老乞丐是真正没有私心的疼惜她!

老乞丐擦掉小花的泪水,道:“不哭。你坐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花却是不舍得离开老乞丐,拉着老乞丐破烂的衣摆,乞求道:“我就在后面跟着你,不伸手乞讨,好吗?”

老乞丐只能点头。

小花就这样默默的跟随在老乞丐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老乞丐被人嫌弃、被人辱骂、被人嘲笑,甚至还被一个半大的小子踢了好几脚。但他始终脸色不变,也不沮丧、也不还嘴、也没迟疑,依然一步一蹒跚的乞讨着,终于有一户人家给了他一个馍。老乞丐连连低头道谢,祝福主人家长命百岁、福寿安康。离开了那户人家,老乞丐小心的从怀中取出一张油纸,把馍包裹好放进怀中,继续乞讨。

小花虽然从小也过得不宽松,但她却是从未想过,一个人为了一餐饭,会过得如此的卑微、屈辱、艰难!她甚至也能想到她的父亲每日需要走多少的路程,挑多重的柴火,才能养活他们两个!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眼睛,看着老乞丐佝偻的身影越来越迷糊。

突然,不远处传来响亮的马蹄声,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快速的闪到一旁,不停的咒骂着这骑马的人是不是赶着去送死,竟敢在街上纵马奔驰!

老乞丐本来是站在街道边乞讨,并不会妨碍到这骑马的人。可惜,他却是妨碍到躲马的人了,被一个为了躲避奔马的壮汉给撞倒地,滚在街道上,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巨大的马蹄从他的胸口踩了下去。

那骑马的人也跟随着马匹倒下,摔了出去。不过那人的身手却是不错,双手一撑地面,一个翻滚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走到老乞丐身边,狠狠的踢了一脚,骂道:“你个老不死的,竟敢害得我的马摔了,把你剁成肉酱都赔不起!”

老乞丐被马蹄踩中,胸口都已经凹陷进去,已是有气出没气进了,如何还能回答他?甚至能不能听到都是个问题。但却见他的手努力的动了动,似乎想要抓着什么,终究是没能成功,一口气没上来,就此死了。

那骑士又伸脚踢了踢老乞丐,见老乞丐已经不动弹了,犹自骂骂咧咧的道:“你个老不死的,还好死得快,不然要你好看!”说完走向已经爬了起来的马匹身边,检查着马匹的受伤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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