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郡城安王府。
这日,安王南泽泰正在厅上长史王斌、司马游向东闲话,有军士进来道:“禀王爷,有京城的快马送来信件,请王爷查看。”
南泽泰命取来观看,却是突然下座面北跪下痛哭道:“呜呼哀哉,痛煞我也!父皇你怎能忍心弃孩儿而去?孩儿尚未能在您跟前尽孝,怎眨眼间就天人永隔了呢?”竟是哭昏在地。
王斌与游向东本正暗自猜测这京城是谁来信,说的是什么。突然见到南泽泰下座跪下,不免吃了一惊同时站了起来。陡然听道皇帝驾崩,还没反应过来,南泽泰已是哭昏过去,急忙上前查看,一面命仆人唤来医师救治。
一番折腾之后,医师告知安王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悲伤过度,堵塞心肺导致昏迷,只需宁神休息即可。
王斌与游向东送走医师后,齐到安王跟前道:“人死不能复生,且请安王保重身体。”
安王恨道:“可恨那广平贼子,妄自身为护国仙师,竟气死父皇!”
游向东对广平却是甚为敬重,闻言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护国仙师怎会气死皇帝?”
安王道:“信件是王相派人送来的,司马看后自是明白。”
游向东急忙拿过信件查看,竟是没主意到一旁的王斌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快,看后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王斌道:“司马能否把信件也给我一看?”
游向东递过信件,痛心道:“自古红颜多祸水!”
王斌看后道:“殿下,王相请您立即回京,欲推举您为新君,您看?”
安王道:“我现在只想回京送父皇最后一程,尽最后一次孝道。”
王斌道:“这是人子应尽的孝道,那我就去准备回京之事了?”
安王点头道:“有劳长史了。”
安王府忙忙碌碌的准备回京事宜,本待留下司马游向东留守王府,但是游向东却是恳求安王一起回京,一是尽人臣之孝,二是想尽早知道究竟为何一个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竟然会因为一个凡人女子而致皇帝气死。安王答应后,留下主簿留守,第二日就匆匆启程进京了。
安郡与大兴距离遥远,穿魏郡、过颖郡,快马加鞭行了月余方才到达颖郡的石壁县,众人实在是疲惫不堪,安王只能下令在这石壁县城中休息一日。
石壁县知县石固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来到驿站拜访安王,一番客气之后,石固问道:“安王殿下这是要回京吗?”
安王道:“正是。”
石固再问道:“请问殿下是得到先皇驾崩欲要返京,还是接到新皇圣旨返京?”
安王吃惊道:“什么新皇圣旨?哪位皇弟登基了?”
石固叹道:“原来殿下还未知晓。”点头道:“也是,殿下在安郡,距离京城路途遥远,新皇的圣旨定然还在路途中。”
王斌急道:“石知县就莫要在卖关子了。到底是哪位殿下登基的?”
石固道:“乃是六皇子登基为新君,改元为延武元年。”
安王更是吃惊道:“什么?竟是六弟?高相王相竟然没有反对?”
石固哀伤道:“高相王相皆死了。”
安王已经被震惊得无法言语了。
游向东道:“还请石县尊仔细说来。”
石固当即将所知的消息说出来,道:“这些乃是卑职在京的同门传与我知晓的。”
王斌道:“想不到这短短的数日,竟是如此的风云变换!”
安王愤怒道:“都是些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石固道:“现如今整个京城皆在华微尘与洪安的控制下。殿下还要进京吗?”
安王道:“去,为什么不去?我倒想进京问问华贼子与洪贼子,是凭何依据立的新君!他们有什么资格立新君!”
王斌道:“殿下,你真要进京?”
游向东道:“恐怕进京容易出京难啊。”
安王哭泣道:“那能怎么办?先皇还停柩在开元殿等着我们众皇子回去尽孝,身为人子,怎能不去?”
王斌道:“可殿下若是进京,恐被华贼子所害,先皇若是有知,岂不是更伤心?”
安王道:“纵是身死,也需尽人伦之道!”
游向东道:“京城是必须进,不然华贼只需向天下传说殿下不孝,殿下又有何面目立足于世?不过,这进京之后却是需要想个妥善之法。”
安王道:“两位先生何以教我?”
王斌愁眉苦脸,一时无法可想。
游向东微微一笑,看着石固道:“既然殿下非进京不可,此事也不急在一时。石知县辛苦前来报信,殿下何不吩咐下去,略备宴席款待石知县?”
安王醒悟道:“是小王怠慢了,望石知县莫怪。”
石固连忙道:“卑职不敢,殿下能屈尊下榻蔽县,应是卑职设宴款待殿下才是。只是殿下尚在守孝期间,是以卑职只能备下粗茶淡饭,望殿下莫要见怪。”
安王道:“如此就有劳石知县费心了。”
当下,石知县吩咐驿官备下宴席。席间,几人的心思皆不在吃喝上,且不能饮酒赏舞,因此各尽礼仪之后,很快就散了。
石知县告辞之后,安王心急如焚的道:“游司马刚才可是有话不方便当着石知县的面说?”
游向东道:“那石知县虽是好心来报信,但我们却是不知其真实心意为何,所以不得不防。”
安王点头道:“是小王鲁莽了。”
王斌道:“游司马是否太过小心了?”
游向东道:“在这风云变换之时,人心惶惶,谁知他是心向殿下,还是想踩着殿下往上爬呢?”
王斌道:“人人如你这般疑心,殿下身边还有何人可用?”
游向东道:“有用之人,一个足矣;无用之人,一群蠢材而已!”
王斌怒道:“你是何意?”
游向东惊讶道:“王长史为何生气?”
王斌冷冷的道:“游司马的嘴皮子何其锋利也!怎么不替殿下想个万全之策呢?”
安王打和道:“两位先生皆是小王的肱骨之臣,在这危急时刻,还请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王斌虽然心中愤恨,但也只能点头称是。
游向东却是一头雾水,尤不知已是深深得罪了王斌,道:“殿下无需担心,我已思得一策,或能助殿下度过难关。”
安王大喜道:“请先生教我。”
游向东道:“殿下进京最应担心的是被软禁在京,至于杀害殿下,我想华贼如果不是愚蠢如猪,应该是不会杀害殿下的。所以进京之后,殿下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设法出京。”
王斌道:“华贼又不是愚蠢如猪,怎会放殿下离京!”
游向东道:“这却是不难,殿下进京后,应表现得伤心欲绝,对新君表现出应有的恭敬,然后对新君说自己在外不能在先皇面前尽孝,内心很是愧疚,愿意在先皇陵墓外搭芦棚守孝三年。而先皇的陵墓就在城西龙首山下,这样殿下想要离京就轻而易举了。”
安王迟疑道:“华贼会同意吗?”
游向东道:“孝乃是首善,殿下为先皇守孝,华贼如何拒绝?但他一定不会放心,必定加派人手在先皇陵墓看守殿下。”
王斌道:“那殿下不还是被软禁?”
游向东叹道:“王长史以为现今还是先皇在世时的政令一出,各郡无不遵从的时候吗?”
安王道:“先生何意?”
游向东道:“且不说新君登基名不正言不正百官不服,就说广盛忠广盛安逃亡西边,必是不甘俯首就戮,定会攻占郡县,他们必是不会遵从新君政令的;再说,乐平南余孽樊开等人前往东边,应是和广盛忠一样;最后还有谢正卫凯等人,必是前去会和郑郡谢和,他们难道会听政令?”叹息道:“这已经是多地叛乱了,而拱卫京城的英武军、骁骑军、龙武军、神应军、宝应军,英武军谢和已叛,宝应军是洪贼子的人,其余四军的心思如何,又有谁知晓?”
安王伤感道:“如此说来,天下已呈乱象了?想我父皇历经十余年的艰苦奋战,无数次的险象环生方才定鼎天下。怎么先皇这才驾崩几日,就已经乱象四起了?”
游向东道:“还是我大平朝立国太短,民心虽然思安,但并不稳定。”
安王道:“可有办法阻止这乱象?”
游向东摇头道:“谁肯甘心俯首就戮?谁甘愿放下叼在嘴里的肉?”
安王闻言也只能是哑口无语。
是夜无话。
而这时,远在北方幽郡的镇北王南同也接到了南韬驾崩的消息,气得直骂广平奸贼不得好死。然后召集王府属官长史萧羽、司马慕容初山、祭酒姜文浩、主簿和兴商议进京之事。
萧羽率先问道:“王爷连夜召集我等,不知是出了何事?”
南同道:“先皇驾崩,是以召集诸位商议进京之事。”
萧羽道:“先皇身体一向强健,也并未有传闻得了何疾病,怎会突然驾崩?”
南同道:“红颜祸水啊!”当下将消息说与众人知晓。
众人听后皆是吁叹不已。
南同道:“先皇驾崩,我不得不进京送先皇最后一程,是以安排诸位或是一同进京,或是留守王府。”
司马慕容初山道:“属下自是听从王爷安排。”
南同见萧羽没有说话,问道:“萧长史在思考何事?”
萧羽道:“信中可有提及哪位皇子为新君?”
南同道:“未曾提及。”
萧羽问道:“王爷可知晓先皇是否预留遗诏立哪位皇子为君?”
南同摇头道:“先皇年虽已近花甲,但依然身康体健,怎会预留遗诏?”
萧羽道:“王爷觉得哪位皇子可以为新君?”
南同迟疑道:“这……这岂是本王能决定的?”
萧羽道:“那王爷觉得谁能决定立新君?”
南同道:“自是文武百官共同推举。”
萧羽微微一笑,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