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天明时分,众大臣也是累了,各自寻找地方安歇去了。
谢泰石悄悄拉着谢皇后到一静室内,道:“先皇驾崩,宫中以你为尊,你怎能缄默不言?难道想要立别人为新君,你我只得苟且偷生吗?”
谢皇后道:“我也想立顺儿为帝,奈何众臣不肯。”
谢泰石道:“你管他们肯是不肯?只要你一意坚持,众臣还能奈你何?对了,玉玺藏在哪你可知道?”
谢皇后道:“我曾见先皇在文心殿用过印绶,想必藏在那里。”
谢泰石道:“你速速前去寻来。”
谢皇后点头就去。
谢泰石出了静室,正行走时,却有一人自后面拉住他,谢泰石回头一看,乃是堂弟大理寺寺卿谢正。
谢正道:“兄长刚才与皇后在静室密议,可是为立新君之事?”
谢泰石谨慎道:“你如何得知?”
谢正道:“兄长不必多疑,我看着你与皇后同进的,之后我一直在外等候,并未发现有人知道你与皇后密议。”
谢泰石道:“多谢贤弟了。”
谢正道:“昨夜议立新君时,众大臣皆有私心,兄长想要四皇子顺利登基,恐是不易。”
谢泰石道:“我也知事有不易,但你我若是不争,岂不平白便宜了外人?”
谢正道:“四皇子作为皇后所生嫡长子,理应继位。”
谢泰石叹道:“可惜众大臣私心甚重矣。”
谢正道:“我不知兄长与皇后商议如何行事,但有一事须得提醒兄长。”
谢泰石道:“请贤弟直言。”
谢正道:“无论能否顺利立四皇子为新君,兄长身边皆缺少军队拥护!”
谢泰石道:“贤弟之言有理,可京中诸将并无你我心腹。”
谢正道:“以前没有,现在未必没有。”
谢泰石奇道:“此话怎讲?”
谢正道:“先皇乃是雄才伟略的开国之君,勇武智谋自是不在话下。而护卫皇城的羽林军,左军广盛安乃是护国仙师之人,而护国仙师乃是修道之人,并不热衷于权势,因此一军交予他的人掌控,甚是安全;另一人必是先皇心腹,不然他如何能安然入睡?”
谢泰石道:“就算如此,他也成不了你我之人啊?”
谢正道:“何必成为兄长之人?我猜想这徐磊必定是终于皇室的。而现今皇室之中,最有发言权之人乃是皇后。只要他效忠于皇后,不就等同于效忠兄长?”
谢泰石道:“此言有理。等会儿就让皇后笼络之。”
谢正道:“徐磊将军只能作为额外助力之人,兄长还需完全效忠于你的人在身边听用。”
谢泰石道:“还有何人可以笼络之?”
谢正道:“兄长不必局限于京内,京外的京城拱卫军队也可招来听用。”
谢泰石道:“郑郡英武军扬威将军谢和倒是你我之弟。”
谢正道:“何不招他带军入京?”
谢泰石道:“他虽是拱卫京城的军队,但离此地最快也须十数日方能到达。”
谢正道:“晚有何可怕?就怕需要用兵之时无兵可用啊!”
谢泰石恍然大悟道:“贤弟言之有理,我这就书信一封,快马送往郑郡去。”
谢正道:“善。”
这边计议方罢,那边乐平南也在与卢安详商议。
乐平南道:“此间议立新君,我属意三皇子,怎奈与大皇子四皇子相比起来,处境堪忧啊。诸位有何教我?”
卢安详道:“即是如此,不如做两手准备。一面极力推荐三皇子继位;一面暗中联系王文彦示好于他。”
乐平南道:“王文彦乃是精明之人,如何会愿意?”
卢安详道:“他会愿意的,在他看来,大皇子与四皇子势均力敌,三皇子稍差一筹,若是我们自觉无望而相助于他,那么大势立定矣,他如何会不肯?”
乐平南点头道:“有道理。卜员外郎之意如何?”
卜尚沉吟良久方道:“就看将军立三皇子之心有多大了。”
乐平南不解,问道:“如何说?”
卜尚道:“以今之形势看来,其实是三皇子与四皇子势均力敌,大皇子虽有多位大臣举荐,但无足轻重。”
乐平南道:“请员外郎详细说来。”
卜尚道:“将军可曾记得前朝政和年间的二王夺位之事?文官们就算是能舌绽莲花、口伐笔诛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拥有军队拥护的王子夺位成功?之后就算是为了给文官们个台阶下,也只是象征性的罚俸一年,可皇帝给的赏赐比十年俸禄都多。”
乐平南道:“可那次事件也导致了众多大臣请辞或挂印离去。”
卜尚道:“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也最不缺奋力往上爬的读书人。”
乐平南道:“大皇子可以忽略不计,但四皇子却是必我们占优啊。”
卜尚道:“京城之中共有六军,广盛忠广盛安带走了两军。护圣军谷剑、佑圣军卫凯在守卫京城,皇城之中有卢将军以及徐将军。若论兵力却是卢将军更占优,但皇后娘娘毕竟有个身份在身,大义占优,因此势均力敌。”
乐平南道:“可否争取徐磊将军,如此我们就能控制皇城。”
卜尚道:“四皇子之所以能与三皇子势均力敌,就在于徐磊将军是忠于皇帝的,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若是令徐将军残杀百官,徐将军未必会听命;但我们若是要伤害皇后娘娘,徐将军必定是会阻拦的。”
卢安详道:“刚才员外郎问将军立三皇子之心有多大又是何意?”
卜尚道:“无非先下手为强罢了!”
卢安详顿时面皮一抽,心道这可是个狠人。
乐平南却是犹疑不决,道:“容我仔细想想。”
王文彦与孔朝文、王庭等人正在德政殿内休息。
王文彦直叹息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哎。”
王庭担忧道:“就怕谢泰石直接矫诏立四皇子为帝。”
孔朝文道:“他敢?你我众多大臣皆知先皇并未有遗诏,他若是矫诏岂不是自取其辱?”
王文彦道:“真到那时,他还有何怕的?”
正在这时,有太监来报,高相府上仆人来报,高智今晨死于家中。
王文彦大惊道:“高相只是多病,怎会突然毙命?”
太监道:“奴婢有问,仆人说是高相今晨得知陛下被广平害死,一口气上不来就此撒手人寰。”
王文彦哀声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天雨!你且回报仆人,我等晚点自会前去相府祭拜。”
王庭道:“王相,如今你我该如何处事?”
王文彦道:“如今行事不明之人只剩下车骑将军洪安尚能左右局势了。”
王庭道:“如何是他?”
王文彦道:“护圣右军扬武将军谷剑乃是他的女婿,若大皇子能得他拥护,则我们大有胜算。”
孔朝文道:“我去说服他。”
王文彦摇头道:“孔尚书还需留在开元殿中主持先皇祭祀,还是我去走一趟吧。”
王庭道:“我与洪将军尚有些交情,不如我去吧。”
王文彦点头道:“如此就拜托王尚书了。”
王庭拱手道:“为国尽忠罢了。”
且说皇后去文心殿,见殿内一片狼藉,心知不妙。果不其然,并未找到传国玉玺,但却是在夹缝中找到了南韬印章。当下回去寻找谢泰石商议。
谢泰石道:“如此说来,那玉玺该不会是被贼子广盛忠带走了吧?”
谢正道:“必是如此。”
皇后道:“如此该如何?”
谢泰石道:“不若皇后娘娘直接下懿旨,立四皇子为帝。”
谢正道:“值得一试。”
谢泰石道:“皇后娘娘回宫之后,先行接见徐磊将军,可许以高官重利笼络之。然后可写下懿旨,于明晨颁布。我等回去寻些声援之人。”
皇后道:“我这就回去按计行事。”
话休繁叙。
这一日虽然事情众多,但皆有迹可循。众大臣也是各有心思,但除了瞎扯几句之外,并无撕破面皮之想,因此得已安稳度过。
昭文元年七月二十四日。
皇后娘娘突然颁布懿旨,言先皇突然驾崩,众臣伤痛百姓悲泣,国失明君。然社稷之重,重于先皇,我等虽然伤悲,却需先虑社稷。四皇子兴王,德才兼备、勤勉孝顺,乃是有为之君。今我以先皇之妻、皇后之尊,旨下:立四皇子南泽顺为帝,于乾元殿登基。
众文武突然被招至乾元殿议事,尚不知商议何事,皇后娘娘就颁布懿旨,四皇子南泽顺在众位太监簇拥之下,径直坐在龙椅之上。有太监高呼,跪拜新皇!
众文武中,卫将军谢泰石、大理寺卿谢正、兵部右侍郎范维、刑部郎中陈中直、户部员外郎卜尚等十数人率先出列跪拜,高呼吾皇万岁。随后又有数名大臣出列跪拜。金彪、华微尘、孟行健等人却只是动了动,然后就停住了。
王文彦出列道:“国乃大家之国,非是一家之国!皇后娘娘自是身份尊贵,但只能一言而决内廷之事;外庭之事尚需众文武百官商议,不然要我等何用?”
孔朝文也出列道:“自古以来,凡为内廷所立之君,皆是动乱之源。望皇后娘娘为了我大平朝千秋万代所想,收回懿旨。”
谢泰石起身怒斥道:“大胆!竟敢诅咒我大平朝,你这是人臣之道吗?护殿侍卫何在?还不拖下这乱言之臣,尚待何时!”
王庭出列道:“谢将军好大的威风,恐怕不需一日,我等若是不拜服于你,是不是皆要被罢官回家?”
谢正道:“若尊人臣之礼,人人敬之;若做乱臣,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鲁愚人出列道:“君若在,臣自尊之。”
卢安详道:“新君已在上,你为何不尊之!”
鲁愚人摇摇头回列,不在言语。
谢泰石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今京城之中,只有四皇子在,自然是立四皇子为帝。”
王庭道:“此言差矣!六、七皇子然道不是皇子吗?”
谢泰石道:“六、七皇子年纪尚幼,尚不能为君。”
王庭道:“不合你谢大将军之意,当然不能为君了。”
谢泰石怒道:“你想死吗!”
王庭昂然道:“死有何惧!”
王文彦道:“谢将军竟还想杀人吗?何不先杀我立威?”
谢泰石冷哼一声,看他那副模样,不是不敢而是暂时不能。
王文彦道:“乐将军、洪将军没有话可说吗?”
乐平南道:“一国之君关系着万万百姓之福祉,自是不能随便说立就立的。”
王文彦道:“洪将军之意呢?”
洪安道:“服众之君,我等自然尊之。”
孔朝文嘟嚷道:“无非是做摇摆之臣罢了。”
洪安微微一笑,也不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