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元三年农历三月初六,黄道吉日。
宣门城外,烟花三月,青山吐翠,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杨柳堆烟,彩蝶飞舞。城内,街巷交错,车水马龙,摩肩接踵,酒肆林立,玉辇纵横。
宣门城中心是为皇城,有大小宫殿六十多座,房屋九千余间,由东西南北四面高约十丈的城墙合围而成,城外一条宽八丈的护城河绕城而走。
皇城之上,旌旗招展,三步一兵五步一卒,八千将士披甲执锐,昼夜不息。皇城南墙正中,五尺见方的“武门”二字,赫然悬挂。武门之下乃皇城中轴线,中轴线上一条长三十里、宽十余丈,由三尺见方的汉白玉铺叠而成的大道直通皇族大殿“天泰殿”。
天泰殿之上,圣上欧阳弘业面南而坐,持戟武士恻立身旁,场上管弦丝竹、龙腾凤舞,场面宏大,皇恩浩荡,王公百官皆着喜庆服饰,分列两侧,觥筹交错,举国朝贺。
今日,是皇上欧阳弘业和上官舞月的大婚之日。
天泰殿北侧的雁门宫,张灯结彩,数十里的红妆铺满了宫内大大小小各个角落,楼阁成千上百的红灯笼在春风中摇曳生姿,金黄的丝绸飘带在空中耀示着皇家贵气。
宫外的宫女双手捧着各式的皇家用器分外小心,低着头挪着碎步在前后殿来回奔走,不敢在这重要的日子里出半点差错。
床榻之上,今天的新娘,上官舞月,手端着杯酒,内心却没有一丝的波澜。
本应忙碌的寝殿,现在却悄无声息,梳妆的婢女和嬷嬷都被支了出去,只剩下上官舞月一人,一身红装。
因为刚刚,她得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这一刻,她的心已死。
就在刚刚,她明白了什么叫人面兽心,懂得了什么是心如刀绞,领悟了什么是万念俱灰。
她最最心爱的人,竟然如此彻彻底底的,背叛了自己。
窗外,一片莺歌燕舞,桃花醉巷,屋内,却如霜结冰花,寒若冰窟。
上官舞月缓缓起身,指尖碰触着杯酒冰冷的温度,酒水里散发着淡淡的迷人醉香,万万无法让人联想起,这迷香之下却可夺魂摄魄,要人性命。
一幕幕往事如落花纷飞在脑海飘洒,回忆似烈火焚身万箭穿心。
“欧阳弘业,难得我对你一片痴心,你竟然如此负我!”
上官舞月双目含泪,俏脸微蹙,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绝。
“罢了,罢了!”
杯酒一饮而尽!
毒酒划过深喉,宛若利刃在喉间划过,刺血见红。
嘴角淌过一抹猩红,绝望的眼神宛若冥河深渊。
上官舞月用手紧紧攥着一把檀木龙椅,双手因为绞痛而不住颤抖,气势威严的蟠龙纹在死亡的气氛中显得格外面目狰狞。
五脏六腑一阵阵翻江倒海,毒药在腹中疯狂的肆虐,令上官舞月肝肠寸断。
“这一世,你负我,愿来世…不…再…相…见…”
上官舞月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记忆的碎片如同雪花般在脑海中破碎,在死神光顾的最后一刻,她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似乎超脱了肉体。
原来,以死祭奠的爱,似乎对尘世间的一切,竟有如此超越常人的执念。
上官舞月的魂魄宛若轻羽,竟真的脱离了躯体。她坐起来,抚着自己温热的躯体,看着身边的凤冠霞帔,一时出神。
此时,门外一个手捧喜果点心的宫女躬身立了很久没见开门,小心的开了一条门缝,看到上官舞月倒在地上,大声惊叫,茶果撒了一地。
上官舞月并未抬头,她的魂魄虽听不到任何声音,却也看的真切。
不一会的功夫,只见一头束紫金冠、一袭黄袍、脚踏高腰红罗靴的青年男子,一脸焦急,飞奔而来,身后太监总管及大内侍卫忙不迭的紧随其后,皇宫大殿及前殿一阵躁动。
此人正是欧阳弘业。
“舞月!舞月!你这是怎么了…快传太医!”欧阳弘业一个箭步来到上官舞月身边,一把把上官舞月揽入怀中,看到她嘴角淌着的鲜血和倒在地上的酒杯,手探却已经没有了鼻息。
欧阳弘业悲痛交加,仰天含泪,呼喊着舞月的名字在雁门宫上空久久飘荡。
上官舞月的魂魄这一幕看的真真切切,眼角不禁垂下泪来。
“弘业,这定是你我这一生见的最后一面。”
上官舞月心中一片冰冷,她的魂魄脱开了躯体,穿过屋椽,来到了雁门宫上。
是日,天高云阔,春风微微,雁门宫上,皇城景象尽收眼底,上官舞月在空中不禁思绪万千。
“好一派皇家气象,想当年国有强敌环伺,内有奸臣当道,举国上下无不人心惶惶,如不是我与你戮力同心,外驱虎狼,内铲佞妄,何有今日的太平天下。”上官舞月又是一阵叹息。
一阵风吹来,上官舞月魂魄竟被风吹动,向东而来。
“也不知是这阎王簿上有没有我的名字,这般时日竟还不来收我。”上官舞月自嘲道,也不管如何,任凭那春风推着自己如浮萍般摇曳。
不知到了何处。
东三里的一处府宅,枕山临水,府宅内层楼叠院,错落有致,有前堂后寝、左右庭院、阁楼花园一应俱全。府门两旁两尊气势非凡的石狮子端列左右。
此时在府邸的后院,一片混乱。
“见鬼了!有鬼!”
厨房的粗使丫鬟素云一脸惊恐,一根手指直直的指着井口的方向,瘫在地上。
“青天白日,哪来的鬼,一定是你偷懒,还不快去干活,看我不打死你。”
柴房的武大娘第一个跑过来,骂骂咧咧,手里拿着劈柴的斧头。
“真的有鬼!我刚才看见的,就坐在井口旁边,一下就不见了。”
武大娘一巴掌打在素云的头上,扯着嗓子问:“哪里有鬼,鬼长什么样子!”
“那鬼一身的白,披头散发,回头还看我一眼,长的像…像二小姐。”
“我看你是中了邪。”说着,武大娘就向前走去,伸头向井底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