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岚被带着出了马场,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但突然反应过来背着他的是个女子,他突然有些惊慌失措,“姑……姑娘,放我下来便可,我还能走。”
两人停下脚步,依辰玥的脸色有些不好,“嗯,你放他下来吧。”
女子听到辰玥吩咐,立即将他放了下来。依岚看着那人的表情,确实也有些不情愿。
依岚闹了个大红脸,“辰玥你怎么会来这里。”
辰玥撅了撅嘴,叉着腰叹了口气,“我算着今儿是春日宴,来看看依辰轩。我刚到呢,你就躺地上了。”
依岚当时也没有想到南洛泫会突然下狠手,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行了,你先回去吧。”辰玥看向那人,“他会送你回去,我晚些到。”
辰玥掏出脖子上挂着的一个极其精致的玉哨,哨声吹响,清脆悦耳。远处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奔驰而来,依岚眼睛一亮。
那马毛色雪白,品相极好。依岚看出是夙渊少有的好马。这种马极少,偶尔出现在尔雅雪域,加之又难以驯服,所以知之者甚少。
“你要去哪?”那女子问道,依岚听着那声音是个悦耳的男声,浑身打了个颤。
依辰玥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想回去,你先将依岚送回去,我待会儿再回去。”
那人犹豫了片刻,继而点了点头,“你万事小心。”
见依辰玥还算得上乖巧地点头答应,那人翻身上马,连依岚也一起拽了上去。
依岚似乎还没从那女子似乎是个男人的事情中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呆呆愣愣的。待他发现依辰玥没跟上来时,他们已经到了半山腰。依辰玥玩性大,时常跑个没影,这次八长老和依如溪就是外出找她,如今她人在上京,说不定八长老和依如溪还在他处苦苦寻找。
待得马蹄声渐远,依辰玥捂住胸口,神色痛苦地蹲了下去。她试着提了提气,发现自己的内力灵力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日从尔雅雪域出来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内力和灵力在逐渐消失。今日救下沈梓晴时,内力和灵力更是消失得迅速。不然照她的性子,当场就把南洛泫打了,还跟他说些什么来日方长的废话。
“顾昀倒是半点事没有,何故我就如此了。”依辰玥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如今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眼下只有五长老还在依家,回去肯定免不了一番责骂惩戒,又岂会遭得住。
依辰玥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想着要徒步下山,更加觉得痛苦。忽而听得些许声响,可她如今做不出来什么反应。
只片刻,一群金吾卫将她团团围住。
“大人,抓住了,只有她一人。”为首的一位金吾卫朝着不远处喊道。
依辰玥看着那位一路小跑过来的大人,认出他是金吾卫的将军陈青和。
“带回去,这年头的人真是胆子肥,依家人也敢随意假冒了。”陈青和为人正气,辰玥见是他倒是心安下来。
只是他的话里,似乎是有人向南耀质疑她的身份了。不然也不会动用了金吾卫。
有人将她架住,往马场的地方带去。辰玥想着左右自己如今正愁无去处,去了马场也好,重兵把守便不必担心有人暗中出手了。
金吾卫将她带到马场,另外一群人将她绑了起来,带了进去。辰玥眉头一蹙,这群人面色不善,似乎是哪个皇子的亲卫。
南耀与一众臣子端坐于看台,各世家小姐王子皇孙也坐在下首,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她。
南华棠见到她脸色不太好看,焦急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父皇,她………”
“南华棠你坐下。”南洛泫满脸得意,出口打断了南华棠。
南华棠怒目而视,却看到了南耀眼中的警告意味,只能乖乖闭嘴坐了下去。
南洛泫见南耀有支持他做法的意味,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
那些人将依辰玥往前一推,她身形不稳,差点就摔在了地上。
“朕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何许人。”南耀神色不明,说到底他也有些怀疑,依家突然出了个祭司,他也有些心里没底。
辰玥此刻就站到了整个马场正中央,一群人如同会审似的看着她,让她不禁有些想笑,“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放肆。”南洛泫适时开口,话语里多少有些不屑,“领口处都没有竹子纹样,也胆敢自称依家人。”
依家人衣服处都绣有竹子纹样,暗指依家浩然正气,高风亮节的家训。
适才南洛泫特地看了那个自称依辰玥之人的领口,只有绣花,并未绣有竹子纹样。
依辰玥一时间有些无奈,自己常年不在夙渊,上京自然无人识得她。南华棠虽认得,却也终究一别十二年,再怎么说都是徒劳罢了。
南洛泫见她还笑得出来,加上自己又坚信她不是那个所谓的依辰玥,干脆走到依辰玥跟前来。
南洛泫凑近依辰玥,伸手朝着依辰玥的脸而去,“再怎么像二长老,左右不过一副人皮面具的事。”
依辰玥见他不怀好意,手在自己侧脸停留片刻,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不过这身段儿倒是不错,不如你求求本皇子,我勉强收了你,做个通房丫鬟。”
南洛泫眼中露出令人作呕的神色,依辰玥神色一凛,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抬脚就踹了上去。
南洛泫堪堪躲开,虽没被踢到要害,却被狠狠踢掉了膝盖。那一脚极重,险些让南洛泫跪下去。
“给脸不要脸。”南洛泫扬手,一掌便拍到了依辰玥脸上。
南洛泫为人阴狠,哪存在什么怜香惜玉,一掌下去,依辰玥白皙的脸上立即出现五道指印,嘴角挂上了血迹。
依辰玥脑袋嗡嗡地,自小到大十九年,南洛泫可是掌掴她的第一人。
“南洛泫!”南华棠一跃而起,快步跑到了依辰玥面前,整个人挡在了依辰玥前面。
“怎么,她刚刚可是踢了你大哥,南华棠你这是什么意思。”南洛泫面色凶狠地看着南华棠。
这人随时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可打小不与自己亲近,三番五次跟他作对。若不是南耀宠着,他早就动手收拾她了。
南洛泫将南华棠一把拉开,另外一只手已经向着依辰玥打了上去。南华棠看到他用上了灵力,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不要!”
众人知道南洛泫在公报私仇,可南耀没有发话,谁都无法开口。
依辰玥整个人被绑着,南洛泫下手极重,绳子都断裂开来。众人只看到她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往后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到了桃花树上,猛地突出一口血,饶是如此,她还是撑着站住,不让自己摔倒。
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不少,南华棠被南洛泫拉住,挣脱不开。
“来人,带公主回去休息。”南洛泫见她一脸傲气地站着,心里的战意莫名被挑起。
南华棠被堵住了嘴拖了回去,南洛泫上前,掐住了依辰玥修长的脖子,“这么好看的脖子,断了怪可惜的。”
依辰玥只觉得快要窒息,浑身疼得不行,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在尔雅雪域的日子,眼前的人有些飘渺起来。
“行了。”南耀终于开口,却冷漠得让人害怕。
南洛泫松了手,依辰玥剧烈地咳起嗽来,刚刚似乎差点就死了,这样的感觉虽然经历过,却还是会让她害怕。她今日内力和灵力全无,南耀若是不开口,她恐怕就交待在这里了。
南耀到底是心有疑虑,刚刚南洛泫没有从她脸上扯下来什么东西,他有些没底。这丫头长得与依子萧神似,万一真的是依家人,到时候死了也不好交代。
南洛泫意犹未尽,差人将她绑在椅子上放到马场中间。如今虽是四月,午间日头也足,就算晒不死也有她的苦头吃了。
南耀觉得无趣,派去通知依家的人最快也要一个时辰,眼下到了用膳的时候,便起身离开。众人恭送南耀离开之后,也该用膳的用膳,也有人远远的看了看她,却也走开了。
在他们看来,这人假冒依家人,下场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死,只是早晚罢了。
依辰玥被太阳烤得快要窒息,肚子也饿得厉害,刚刚明明已经晕了过去,身上又疼得厉害,又被疼得醒过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左边的脸火辣辣地疼着,却也没有办法。
“南洛泫。”她咬碎一口银牙,恨不得将南洛泫直接打死。
一只雪白的狐狸从桃花树上跑了下来,快速地窜到了依辰玥脚边,又爬了上去。
“落落?”依辰玥喜出望外,小狐狸被她留在了住处,如今跑来,想来时心有灵犀,知道她受伤了。
落落是尔雅雪域的灵狐,通人性,她去尔雅雪域时恰巧遇到的。狐狸大概也觉得投缘,便将千年的灵契同她牵了,一路跟着她从尔雅雪域出来。许多次要不是这只小狐狸,她可能早就消失在尔雅雪域了。
小狐狸看她这样,焦急的叫着,甚至有些发狂。
“去,找小叔,他能救我。”依辰玥疼得有气无力,话都快要说不清楚了。
小狐狸着急,却也知道利害关系,只能听话离开。
南染卿在远处看着,眉头一蹙,“墨阳,那日来送信的可是刚刚那只狐狸。”
墨阳是他的亲卫,那日南华棠与沈梓晴出事,便是有只狐狸送的信。当时只有他跟墨阳看到,今日看到那只狐狸,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问一问墨阳,算是再确认一下。
“是,那狐狸特殊,夙渊大概也找不出来第二只。”
南染卿顿了顿,思索良久,“你去给她送些水。”
墨阳领了命去送水,南染卿看了看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最后冷冷的离开往自己的住处去了。不论是谁,都与他无关,送些水,算是谢她。
墨阳给她送了水,亲自喂她喝下,却也没多说话。
一股凉意让依辰玥清醒不少,看清来人之后,她扯着嘴角笑了笑,“你主子,倒是不喜欢欠人情。”
墨阳知道她的意思,却也没有回话。这姑娘着实也可怜,怪只怪不自量力惹上了南洛泫,又当面落了皇上的面子。马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若不是救了公主,恐怕早被南洛泫当场打死了。
依辰玥也不客气,接着喝了不少水,“好了好了,够了够了,就算两清。”
墨阳朝着她颔首,便退下了。
依辰玥抬头看了看太阳,刺目的光让她睁不开眼睛。
午间热得厉害,南耀与几个近臣下起了棋,宫人送上了冰鉴里的水果,几个人倒是享受得紧。
待得日头小一些,左相端茗文提议赛马,南耀觉得不错,便又向着马场去了。
“皇……皇上,依家……依家……”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着来,整个人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抖得如同簸箕。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给我捋直了舌头说话。”总管赵祺指着小太监,颇有些生气,往日里这个小太监机灵得紧,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是,是,启禀皇上,依家八长老来了,人已经到半山腰了。”
南耀只觉得眼皮一跳,头也突然疼了起来,只能快步往马场赶去。直觉告诉他这事完了,依子戚有事外出,如今派去通知依家人的人还没回来,依子戚却亲自来了。
众人都心里没谱,待得南耀赶到马场时,除了南华棠被锁着没出来,其他人都到了。
南耀勉强说服自己静下来,众人还来不及问安,马场前头就传来了不少惨叫声。
南耀抬眼看去,不少金吾卫已经倒下。
“小十九!”
众人看去,依子戚提着剑奔向了马场中间凳子上的那女子。
依辰玥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她,想要睁眼却觉得眼皮子沉重。待得闻到那股子茶清香,她便知道是她的小叔来了。便整个人安稳的睡了过去。
依子戚看她如此样子,几欲落泪。看她整个人软了下去,吓得惊慌失措。
“小十九,小十九你别吓我。”依子戚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喊着,又给她把了脉,更是气得想要杀人。
他从袖兜里掏出药丸要给依辰玥喂下,却发现如何也送不下去,“你别吓我,你快吃啊。”
众人往日里见的依子戚,温文尔雅却不苟言笑,钟灵毓秀不怒自威。哪里见过他这惊慌失措的样子。
平日里不染一尘的衣袍如今因为半跪在地上早染上了尘土,整个一狼狈样子,简直是见所未见。
南洛泫只觉得死到临头,看依子戚这架势,那人是依辰玥无疑了。依辰轩作为嫡大公子,依子戚对他也是严格要求,如今看这架势,这依辰玥在依家的身份只怕更甚。
依家人护短又有仇必报,南洛泫只感觉自己今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就算自己是皇子不至于被打死,依家作为祭司世家,新皇即位都要得到依家的承认,如今看来,自己怕是毫无可能了。
依子戚的手都抖了起来,最后只能硬掰开她的嘴把药丸喂进去。手碰到她浮肿起来的脸时,更是气得不行。清晰的掌印,如此痕迹,可想而知那人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谁干的?”依子戚几乎是怒吼出来的,他猛地起身,看向众人。周身的寒意让人不由得感到惧怕。
南洛泫浑身一颤,对上了依子戚猩红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