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和煦的阳光慢慢升到了天空。一缕暖阳如一条闪闪发光的金线般照射在了一处农家院落中。
一条老黄狗正趴在被晒的暖洋洋的晒簟上慵懒的发着呆。
益西班觉走到院落中,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左右晃动着刚刚苏醒的身体。
老黄狗从晒簟上爬起,缓慢走到益西班觉的身边。它垂着头轻轻摇了几下尾巴,似乎在等待着被人抚摸一般。
益西班觉笑着伸手摸了摸老黄狗的脑袋,老黄狗似乎很舒服,将自己的头在他的腿上轻轻蹭了蹭。
“你醒啦。”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抱着一堆干树枝从院外走了进来。她看着益西班觉满面笑容道。
益西班觉忙道:“大婶您怎么也起这么早。”
妇人笑道:“这还早啊!太阳都升的老高了,我们庄稼人都习惯了早起。”
益西班觉知道自己今日睡过了头,便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哎,对了大婶,您有没有见到我师父啊?”
妇人道:“你师父和那位小兄弟一大早就去后山了。”
妇人说完便有些神秘兮兮的小声道:“昨日后山死人啦!”
“什么!”益西班觉一脸惊讶地叫道。妇人又接着说道:“据说死的可惨嘞。早上里长和官府的人都去后山了。”
还没等妇人说完益西班觉便头也不回的向院外跑去。
“你们早些回来,我已经给你们备好早饭嘞。”妇人冲着跑远的益西班觉大声叫道。
益西班觉刚跑到山下便见到师父和苗少卿正从山上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下来。
益西班觉忙快步跑到师父跟前道:“师父,是不是那个妖人又出来杀人了?”
桑杰扎西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他。”
苗少卿插话道:“死的这个人是被一剑穿心毙命的,应该是遇到了劫匪,身上除了一件寝衣,其余什么都没有了。”
桑杰扎西沉声道:“我们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就继续赶路吧。”
益西班觉忙道:“师父,大婶说已经帮我们备好了早饭,我们吃完早饭再走吧。”
桑杰扎西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向山下走着。
苗少卿加快脚步走到桑杰扎西身边道:“最近一段时日那个妖人都没有出来作案,是不是已经知道您正在找他,所以便躲了起来。”
桑杰扎西依旧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着。益西班觉和苗少卿相互对视了一眼,便不在作声,默默跟在桑杰扎西身后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颜轩蓬头垢面地起身走出了洞外,强烈的阳光刺的他忙眯起了眼睛。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沾满的泥土和灰尘,转头冲着洞内的白辛子叫道:“哎!今天天气特别好,我们去湖边洗洗衣服吧。”
白辛子从地上爬起,眯着刚睡醒的眼睛应声道:“是少主。”
经过一夜的暴雨,谷底的湖水已经快要漫过岸边。湖水非常清澈,宛如明镜一般,清晰地映出了蔚蓝的天空,和如棉花一般洁白的云朵。
颜轩站在岸边一边脱自己的外衣,一边对身边的白辛子道:“昨天你不光吐了自己一身,还吐了我一身。你闻闻,你闻闻。”
说着便将外衣丢在了白辛子的身上。
白辛子一把接过颜轩的衣服淡淡道:“对不起少主,我来帮您洗。”少主...你...你要干什么。”
白辛子突然一脸震惊的望着颜轩。只见颜轩此时正在慢慢脱自己的贴身寝衣。
白辛子有些惊愕,全然忘记了转身。
颜轩望着白辛子有些莫名地笑道:“洗澡啊,不然脱衣服干嘛。你怎么还傻站着,一起啊。”颜轩说着便“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
白辛子被颜轩溅了一身水,这才缓过神。
颜轩一边在水中像个孩子一般扑腾着玩水,一边喊道:“白辛子...白辛子。快下来啊。这水里一点都不冷,快来啊。”
白辛子抱着颜轩的衣服,一动不动的傻愣在原地。“我...少主你先洗,我去帮你洗衣服。”白辛子说完便抱着衣服快步走向了湖的另一侧。
颜轩大声喊道:“哎...你干嘛去啊。”
白辛子没有理会颜轩,而是继续向前走着。
颜轩望着白辛子的背影喃喃道:“真是无趣。”
就在此时,颜轩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整个人直接沉到了水底。
白辛子将手中的衣服放到鼻下闻了闻,衣服上确实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她将衣服放到水中,晃了几下又拿了上来。白辛子看着衣物,皱着眉头喃喃道:“我真的吐了他一身吗?好恶心啊!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在喝酒了。”
“救命啊...”
白辛子听到呼救声后忙向湖中望去,可湖面除了几道涟漪,没有任何东西。
白辛子站起身,大声向湖中喊道:“少主...少主...无论白辛子如何喊叫,湖中依旧没有一点声响。”
就在此时,颜轩突然又从湖中露出了一个头,他看着白辛子大叫道:“白辛子救我。”
话音未落,人又快速沉了下去。
白辛子忙纵身跳入水中。当她看到颜轩之时,便不由得瞪大了双眸。
只见颜轩此时正在跟一个混身漆黑,一丈多长,类似人形的怪物厮打在一起。那只怪物正死死地抓着颜轩的双臂,颜轩只能用脚不停地踢它。画面竟有一丝说不出的滑稽感。
白辛子忙游到颜轩身边,掏出竹笛弹出钢刀,对准怪物的肚子便是一刺,一股鲜红的血液顺着怪物的腹部喷涌而出,不多时便染红了四周的湖水。
怪物见有人偷袭,便放开颜轩,伸出爪子,抓向了白辛子。白辛子不躲不闪,抬手挥刀便砍向了怪物的爪子,白辛子的速度奇快,怪物根本来不及收回自己的爪子,漆黑的爪子被白辛子的钢刀活生生地砍掉了一截。
怪物突然长大了嘴巴吐出了一串串的水泡。它猛地向前一窜,眨眼间便到了白辛子的身前。
怪物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白辛子,眼神中尽是凶狠和残暴。
白辛子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怪物,竟被它吓得愣在了原地。怪物盯着白辛子看了一会,竟没有在攻击她,而是转身向远处游去。
白辛子游到颜轩身边,将他一把扶住,便向岸边游去。
两人刚爬到岸边,颜轩便一把拉住白辛子的衣袖,哭丧着脸道:“白辛子,你看到刚才那怪物的样貌了吗?吓死我了,我刚才真的以为我死定了。”
白辛子点了点头道:“看清了,它浑身漆黑,背部似乎有鳃,应该是鱼类,不过它的相貌又极像人类。而且还长了手脚。
颜轩忙道:“你说它会不会是一条黑鱼精啊。
白辛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少主,你...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白辛子有些尴尬地说道。
颜轩翻身坐在地上摇头轻笑道:“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我跟叶康从小便在湖中一起光屁股洗澡,我也没见他像你这般害羞过。不过也是,他脸皮一直都挺厚的。”
叶康顺着掌柜所指的方向已经找了两天一夜,他此时即是心急如焚,又是惴惴不安。
正当他准备向一个收摊的肉贩打听,有没有见过一群紫衣人时,便瞧见不远处正走过来四五个衣领衣襟都绣着忍冬的门徒。
叶康忙转身避开几人。等那几人从他身后经过时,才悄悄的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洞中的火苗正噼里啪啦的响着,颜轩和白辛子都坐在火旁烤着身上的衣物。
颜轩看了看一声不响,低着头的白辛子道:“你为什么不把寝衣也脱下来烤烤,湿答答的穿着多难受啊。
白辛子低着头淡淡道:“没关系,坐着烤也能干。”
颜轩突然大笑道:“哈哈哈...什么,坐着烤。那得烤到什么时候啊。前面烤完你是不是还要转过去烤背面啊?哎...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怕在我面前脱衣服啊。该不会是你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白辛子没有理会颜轩,依旧低着头烤着自己的外衣。
白辛子越不说话,就越能勾起颜轩的好奇心。他趁白辛子回身取木头之时,猛然伸出右手去扯白辛子的衣领。白辛子察觉有异,忙回过身,一把抓住颜轩的手腕目露凶光道:“你想干什么。”
颜轩看着白辛子的眼神,心下便是一怔。虽说颜宏烈对他这个儿子,不像对他哥哥那般喜爱,但好歹他也是天星教的少主,从小到大从没有哪个手下敢用这种态度同他讲话。
两人四目相望良久,颜轩才轻声道:“放开我。”
白辛子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但又知该说什么。只好放开颜轩,低着头继续烤着手中的衣物。
颜轩抬眼看了看白辛子,然后轻咳了几声道:“我只是怕你穿着湿衣服受凉,所以才想帮你脱下来烤烤的,既然你不喜欢,那你就穿着吧。”
白辛子依然没有理会颜轩。一声不响的坐在原地。
颜轩见白辛子不在理他,便有些没趣地说道:“行了,你就自己慢慢烤吧。我先睡了,现在肚内空空。睡着了就不饿喽。”说着便一头躺在了干草之上。
大约亥时左右,白辛子与颜轩都已经睡下,洞中的火苗也已经熄灭。
洞中没有了火,也变得异常寒冷,颜轩抱着肩头,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就在他迷迷糊糊之时,突然察觉有一只手正在摸自己。
他心头一惊,顿时便清醒了过来。他暗道:“难道是因为太冷,白辛子想跟他挤在一起取暖?可是为什么他的手这么不老实,摸起来还没完了,难道...难道他喜欢男人,该不会是今天看到我不穿衣服的样子,晚上便克制不住自己了吧,怪不得他不当着我的面脱衣呢,原来是有这种癖好。”
就在此时,那只手突然摸向了他的腰间,颜轩浑身不由的打了一了冷颤,他大声叫道:“你要干什么。”
听到颜轩的喊叫,那只手突然停了下来。随即便传来远处白辛子的声音。“少主怎么了?”
颜轩听到白辛子的声音竟然从远处传来,顿时头皮一阵发麻,他用几乎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在哪?”
白辛子道:“我就在你对面,离你不到一仗的距离。”
颜轩道:“你离我不到一仗,那现在在我身边的人是谁。”
白辛子一听忙跃身而起,她压低了声音道:“少主你不要动,我过去找你。”
话音未落,白辛子便听到了颜轩的一声惨叫。“啊...
白辛子刚要向颜轩身边走去,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寒之气出现在她的身后。还没等白辛子做出任何反应,她的咽喉便被一双手死死的扼住。
白辛子的心猛的一提。她忙伸手去掰扼在她咽喉之上的那双冰冷刺骨的手。
可身后之人力量其大,竟将她提在了半空之中。白辛子的脸遽然变色。
她抓着那双手,拼命的蹬着自己的双腿,此时白辛子的脸因为窒息,已经青筋暴起,变成了紫红色。”
就在此时,洞中突然亮了起来,四个身穿黑衣,头戴烛阴面具的男子举着火把走进了洞中。白辛子已然看清,正掐着颜轩咽喉的便是今天在水下之时遇到的那个怪物。
四个男子分别挥动蛇形长剑,刺向了白辛子和颜轩身后的两个怪物。
那两个怪物,忙松开白辛子和颜轩,慌忙地逃了出去。
颜轩捂着喉咙不停地咳嗽着,白辛子也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了半晌,颜轩才戒备地看向戴着面具的四人。“不灭之火,你们是嗜血教的人。”
其中一个首领冷声道:“不错。”
颜轩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是子风门看押犯人的地方,你们为什么会在这。”
那个首领又道:“来救你们。”
颜轩突然大笑道:“哈哈哈...来救我们,我跟子风门的人没有一丝一毫关系,却被他们关押在这崖底之中,跟你们嗜血教更是没有半分瓜葛,你们却说是来救我的,哈哈哈...我颜轩何时变得这么有名气。还劳烦江湖中最厉害的两大教派来为我费心。”
那个首领厉声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想不想上去,随你。
颜轩忙道:“上去,上去,为什么不上去,这个破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了,再说...我也不能浪费你们的一片好心啊,对吧。”
白辛子一见是嗜血教的人,一股说不出的恐惧顿时袭遍了全身。
“你们教主也来了吗?”白辛子怯声问答。
首领道:“教主没有来,只是派了我们几人过来。”
白辛子一听乌昊天不在,便松了一口气。对付眼前这四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一个男子走到洞外吹了一声哨子,不多时便有两条绳子伸到了洞口上方。
白辛子和颜轩将绳子系在了腰间,一步一步地向崖顶爬去。
刚到崖顶,借着月光,两人便见到了四五具子风门门徒的尸体,正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白辛子忙对颜轩使了一个眼色,颜轩嘴角微扬,微微点了点头。趁嗜血教的四人不备时,两人猛然出手,点了四人的穴道。”
颜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轻笑道:“对不住了几位,不要怪我恩将仇报。你们嗜血教向来都是唯利是图,我才不会傻到相信你们是出自好心救我。我还听说,你们教主乌昊天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一想到他干的那些事,我浑身的汗毛都会竖起来。所以只能委屈几位了,再见。”说着颜轩便向四人挥了挥手。
四人一直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完颜轩的自言自语,又冷漠地看着两人慢慢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颜轩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刚才真是惊险,差一点我就要去见阎王了。子风门也太变态了,竟然在崖底养那么吓人的怪物。
白辛子刚才见到嗜血教的人,现在还有些魂不守舍。如果被抓回去,她非常清楚的知道,乌昊天一定会活剥了她。
颜轩见白辛子一直不说话,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便用手肘用力的撞了她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白辛子被颜轩撞的生疼,眉头微蹙地望向了他。
颜轩指着白辛子道:“哎...你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好歹也是你的少主,你这眼神分明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白辛子忙俯身作揖道:“少主误会了。我刚才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突然被你撞醒,所以...”
颜轩将头凑到白辛子的眼前,笑嘻嘻地说道:“你在思考什么事情啊,说出来听听。”
白辛子刚要说话,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位老婆婆轻微地喊叫声:“哎呦...”
白辛子和颜轩忙随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地上好像坐着一位老婆婆。老婆婆正用手揉着自己的脚。
白辛子和颜轩忙走上前,走进才看清,确实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婆婆。
白辛子忙伸手将老婆婆扶起道:“老婆婆您怎么了?”
那位老婆婆看了一眼白辛子,叹了口气道:“嗨...老了,不中用了,本想着上山捡些柴火,可没想到一不小心还把脚扭伤了。
颜轩问道:“老婆婆,您的孩子呢?”
老婆婆一听颜轩问到自己的孩子,突然哽咽了起来。“我儿子和老伴都已经不在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日子。”
白辛子看了一眼颜轩道:“少主,老婆婆这么可怜,又崴伤了脚,不如我们将她送回去吧。”
颜轩笑道:“好啊。”
白辛子转过身,背对老婆婆道:“婆婆上来,我背您。”
老婆婆忙摇手道:“不用,不用。这怎么好意思呢!”
白辛子道:“不碍事的,上来吧。”
老婆婆笑道:“我真是好命,遇到了贵人。”
白辛子笑着将老婆婆背起,三人便一路向山下走去。
刚走到山下,二人便见到一处用粗木枝围成的小院,院中有一处用泥土砌成的小房子。一根粗壮的木头上还拴着一条黑犬。见有人来,黑犬便伸着脑袋不停地狂吠着。
老婆婆一瘸一拐地打开房门道:“两位公子进来吧。”
颜轩和白辛子便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房中。
老婆婆走进厨房拿出了刚刚热好的包子道:“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是我今天下午新包的包子,虽然是野菜馅的,但味道还是不错的,两位公子尝尝。”
白辛子和颜轩早已是饥肠辘辘,一见到热气腾腾的包子,便不由分说地拿起来便吃。
颜轩一边吃着一边笑道:“婆婆,这包子里的是什么野菜,怎么这么好吃呢?”
老婆婆笑道:“就是普通的野菜,之所以好吃,是因为我在馅里加了特殊的料。”
颜轩忙问道:“是什么料,能让普通的野菜变得如此美味。”
老婆婆笑道:“是一种特殊动物的肉熬成的汤,我把野菜泡在那个汤里,泡上几个时辰,让野菜充分吸收着汤汁...”
颜轩和白辛子都将手中的包子,慢慢地放到了桌子上,因为他们发现,老婆婆的笑容变得越来越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