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灵同老人避世于山林,后来她长大了,爷爷老了,她一个人挎上竹筐上山去,采点草药、果子、食物,顺便游玩。
那次上山,马蹄声哒哒响着,一群人正骑着烈马走近,她躲在荆棘丛的叶子后面,屏息凝神。
“主上,我们跑什么?!”
“狼血会引来狼群,我们快走!”
……
马蹄声远去,那位领头的男人一骑白马,身姿骁勇威猛,披风被舞起,路过她身边时,突然扭头,露出了清癯干练的脸,锐利深幽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密叶,看清她的模样。
直到那群人连影子都不见了,重灵抚抚心脏,深深呼了口气,惊异的心情时久难平。
动物的呜咽声盈盈绕耳,重灵鼻子敏感的闻到了血腥味,她拨开草丛慢慢挪过去,果然看到一只奄奄一息的黑毛小狼。
小狼拖着身体慢慢移动,血拖了一路,形成恐怖的血线。
小狼黑棕色的眼珠看见她的到来,毛都乍起来,喉咙低低叫着。
重灵反而不动了,柔声道:“需要我帮你吗?”
小狼呜咽着恐吓她离开。
重灵摇摇头,找了个葱茂干净的草丛坐下,就是不走了。
时间过得很快,小狼从开始抵触,警戒,到现在视而不见。
它的族人还没有来救它,天黑了山林会很危险,她不能等了。
重灵慢慢凑过去,蹲在小狼身边,从背上拿下篮筐,找出能用的草药,弄碎了放在手心,试探的摸上它的头。
小黑狼眯着眼睛,最后迷蒙着睡了过去。
重灵一笑,帮它细细清理伤口。
最后轻轻抱起小狼,放进了她的篮筐里。
重灵来到一个破旧的山洞,里面暗沉沉的,潮湿的地面铺着很高一层干草。
小心的把小狼放上面,再次处理了它的伤口。
要离开时,不小心对上它黑晶晶的眼睛。
重灵对它温柔的笑笑,摸了摸它的头,“爷爷他不喜欢我收留动物……我只能委屈你待在这了。这里也很安全,你要在这乖乖养伤,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走后,用树枝把洞口严实遮好,透过很小的细缝,重灵趴上去,对着小狼挤了挤眼睛,“走了哦!”
……
然而第二天,小狼就不见了。
重灵有点失落。
再后来是在几年之后,她照常上山,林中突然冲出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黑狼,黑长的尾巴不停摇摆,围住她转圈圈。
“小黑狼!?”
重灵开心的蹲下身,摸摸它的狼头,“你还活着,还变得这么大了啊?真好……”
大狼享受的眯着眼睛。
它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咬着她的裙角,一边呜呜叫着。
重灵不知道它什么意思,疑惑道:“怎么啦?”
大狼走两步就回回头,唯恐她追不上她。
重灵跟在身后,好笑又感动。
这狼还认得她呢,它是她过了这么久以来,唯一的动物朋友。
很远的深林中,大树遮天蔽日,黑狼走到一个很掩蔽的树下,狼爪疯狂地扒拉着树下微凸的土丘,重灵诧异的蹲在一边,土沫纷飞,露出头发,黑色的衣服,慢慢露出了里面的整个人。
黑狼凑到重灵身边,蹭着她。
重灵把人脸上的土抹开,露出一个男人的脸,探上他的鼻息,气若游丝,勉强还活着。
小狼背上男人,紧紧跟着重灵,再次来到那个山洞。
安顿好了,黑狼蹭了蹭重灵,轻叫了一声便冲进了山林,离开了。
重灵看黑狼远去,眼神松动。
男人身上伤痕累累,很多疤痕显然是自小留下的。他受了重伤,深林里野兽出没,聪明的黑狼为了掩饰血腥味,给他覆上了厚厚一层土,然后来找她救治。
给她送了个大麻烦,或者说是,送了个人类小伙伴?总之,重灵心情复杂。
她每天都来看他,给他疗伤。过了一个月,男人已经能独自下床走动了。
男人叫容泽。
等男人伤彻底好了,他戴上面具,带她去很远的地方游山玩水,或者去山下人间,去蓬莱仙界,带她游览人世。
一到傍晚,男人便施展轻功抱她回来。
她每天轻快愉悦地出去,自然会被上了年纪的敏感老人发现。
老人怕重灵和自己一样,走上自己的苦路子,便每天把她关在门里,不再允许她出去。
重灵是懂事的丫头,整天望着窗户,每天仍然把爷爷收拾的妥妥当当,煮茶烧饭打扫房间,样样不落。
只是整个人都颓了,恹恹地望着窗户,外面竹林草动,什么都没有,却不知她在看什么。
风铃响动,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她床边,忧虑地看着她。
“丫头,你在望什么?”
重灵回神,对爷爷艰难地笑笑,“没什么。”
老人深深叹了口气,“孩子,外面的世界没你想象的那般美好,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你的奶奶。”
她霎时提起兴趣,懒洋洋的笑了,笑的有点坏:“爷爷也有一段美丽的爱情哦?”
容释爷爷无奈的看她一眼,摇了摇头。
容释通琴棋书画,懂医,贪爱避世独游,幽默风趣,喜爱发明制作,潇洒人间。
初遇爱人时她重伤在身,治病期间在一起相爱,留下一名孩子。后她失踪。实际她是凡间渡情劫的九天神女,因诞下凡人子嗣,被关入神狱。
容释年轻时丢了妻子,又丢了6岁的儿子,疯了一般满世界寻人。
直到遇到重灵。
他隐世于山林,抚养重灵长大,现在小丫头翅膀硬了,他也老了,重灵也应该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能……永远陪着他这老头子,不是吗。
“随你吧,丫头。”老人说。
爷爷的爱情和她如此相像。
重灵再也没去山洞寻他,再也没见到那个带给她无限欢乐的容泽。
后来爷爷死了,重灵一个人哭的很惨,一个人默默地给爷爷举行了小小的葬礼。
再后来,她缅怀曾经,每天待在房里缝补些游玩时遇见的可爱动物。
她很想那个男人,他临走前送的红色的玉笛,她连睡觉都抱着。
她照常上山,但已经敢于夜不归宿了。
也不敢走远,害怕男人回来时找不着她。
后来她被天空异象惊动,天雷怒吼,极粗的射下来。她走了很远,直到看到一位美丽的神女。
那么粗的雷电通通砸上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身上,偏偏女人死死护着怀里的魔剑……生生承受了一百多天!
眼睛慢慢就湿润了。
重灵哭着离开,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抚了抚摸过无数次的翠笛。
放在口上,轻轻吹了起来。
那天,人间繁华的集市,重灵和容泽坐在客栈上歇息。
邻桌一个姑娘摸着少年郎送的翠绿色笛子,声音柔软:“这翠笛有个美丽的故事呢,传说,男人出远门,对家里的妻子不放心,便送给妻子一个笛子,只要吹响,他就会马上回到她身边。二郎,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旁边坐着的男人柔柔看着这姑娘,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子,“聪明鬼!”
……
重灵手中的红笛,除了容泽,还会是谁赠呢?
——“只要吹响,他就会马上回到她身边。”
所以,重灵一直只敢碰不敢吹。
她吹响了笛子,是不是她的容泽哥哥,会马上回到她身边?
……
有了后来的事情。
可是后来的后来,黑衣人追随她许久,幸好她有神女送的手镯,一次次救了她的命。
最终还是落入魔君的陷阱,被他们抓走了。
她被捆在魔界的魔窟里,来了一位红衣白发的老人,他的眼睛通红而空洞,显然丧失了神智。
老人掏出一把晶红的星杖,对着她的额头施展法术。
苍蓝色的光波骤然漫出,重灵痛苦如焚,星蕴之力破开之时,苍天现出剧烈白光,巨大的能量焚烧了所有生灵。
重灵慢慢睁开眼睛,额上的蓝色莲印变成淡银色,她记起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曾经。
一只魔童突然出现,毫不费力的把她困进魔窟深处。
她被困在魔窟怨气之源,整日与魔气厮杀。
她像机械一样,为了活下去,没日没夜的战斗,希望能有逃出升天那一天。她一天天越来越强大,部分魔气开始听从她的指挥。
她变成彻头彻尾的大魔女,每天被迫与怨气撕斗……要斗到天荒地老。
突然某一天,身边的魔气被召唤一般,尽数溜走了。
她破出魔窟,一气捣毁!
而外面的魔界空无一人。
她掩饰身上的魔气,寻找她的容泽。
而后知道,她被困在魔窟的一眨眼间,竟然已经过了几百年。
后来六界恢复和平,她被天道发现,可是神魔两界竟然都按兵不动,甚至允许她平安出入神魔两界。
司裕有了把女儿照顾好的新愿望。
王母则对这女婿咬牙切齿,对孙女却极为包庇,喜爱。
重灵成为两界统领的宠儿。
偏偏她不为所动,觉得世上唯一重要的事便是寻找容泽。
六界走遍,她无意来到一处山崖。山崖长了棵长满绿叶神树,树下躺着一只肥大的猫咪。
她喜欢这只懒猫,停留了两日,无意遇见了对这棵神树虎视眈眈的司空。
——白蹊姑姑深爱的男人;父王的弟弟,她的叔父。
司空拿到果子,肥猫气鼓鼓地炸了毛,看见司空冰冷的银瞳,又怂怂的缩了缩脖子,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司空带着重灵一起来到了七阶洞,白虎听话地送上钥匙开启了七阶洞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