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刚过,院门外有车马声响起,西子小跑向院门,见恒哥儿已下马车,对着车上的崔元作揖辞别。小童放下车帘,马车随即离去。待恒哥儿进院后,见钰姐儿从房中出来,立即打起精神给姐姐问安。春芽去灶上打热水以备恒哥儿休整一番,钰姐儿关心的问道:“今日出游可顺利?”恒哥儿回道:“今日长垣哥哥邀请了有四位朋友,除了子成哥哥外,其它具是杭州本地学子,其中有人已是举子,都是才能卓然之辈,我心很是向往。”见恒哥儿谈起今日游玩,兴致较佳,钰姐儿也就没再问下去,而是让他早去洗漱休息,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良好的休息是必须的。恒哥儿自是不用多说,很听姐姐的话。
翌日,钰姐儿早早的起了,在灶房的廊下坐着看春芽烧饭。今日恒哥儿起的较晚,想是昨日游玩太累的缘故,钰姐儿也希望恒哥儿多陪自己一会儿,就让他早上留在家中,午后再去崔府。几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早饭,钰姐儿手上做着花样子,恒哥儿则练字,春芽收拾着房间,西子在一旁歪着脑袋看恒哥儿习字,阳光洒进院子,大家的心俱是暖洋洋的,整个院子看着真有点家的气息了。“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了院子的宁静,西子腿快的前去院门看是谁,见门外的马车已然很是熟悉了,崔家公子正从马车上下来,便向院里面说道:“公子小姐,崔家公子来了。”钰姐儿在院子的石凳上听说崔元来了,心中很是开心,立马站起来略整衣衫,就向院门走去,行至照壁处,崔元也从外往里走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今日崔元着玄色衣袍,更显风神俊秀,而钰姐儿因未打算出门,只着简单月白衣裙,头上仍如初见时只别了一木簪。两人对视了一眼,崔元带笑,“是盼着我来么?”钰姐儿想着自己的举动,确实太不闺秀之举,脸红了红,回到:“子成哥哥好,我知道你是来给我送好消息的,略微热情一点也无可厚非嘛。”崔元笑的更开心了,“昨日送恒哥儿回来太晚了,就不好进来打扰,早知你盼着我,我就该唐突一些的。”钰姐儿白了崔元一眼,不知该如何接话,率先向院内厅堂走去,崔元则略跟在身后走着。春芽在远处准备茶水,眼神却死死的盯着崔元,刚刚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她整个人就紧张起来,心想必须盯紧了,严防崔元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崔元转换话题道:“恒哥儿呢?”,“在书房练字呢,你要去看看么?”钰姐儿说着就准备带他去书房,崔元制止了她,仍向厅堂走去,说道:“算了,不打扰他,男子做事贵在专,他的亲人在他读书习字时,也要尽量少打扰。”钰姐儿点点头,觉得崔元说得很有道理,平日里恒哥儿在家读书习字,她总是和春芽担心累着,不时进去送些喝的吃的,完全没意识到会打扰恒哥儿。果然男子和女子看待事物是有差别的,顿时两眼放光的看着崔元,觉得这是自己捡来的一个宝藏哥哥。钰姐儿无意识的就坐在了下首,把崔元引着坐上了厅堂的主位。崔元稍微有些惊讶,这向来主人家坐的位置,怎的让他来坐着,犹豫着看向钰姐儿,见钰姐儿并不觉得任何勉强,自己也就大方的坐下了,俨然自己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春芽为他奉上茶水,眼神非常不善,觉得这个崔公子简直不懂规矩。但奈何自家小姐不争气,全然一付景仰的神色,她泄气的站在一旁去,自家主子都是这样子,她一个奴婢只能忍着了,默默的一旁观察着厅堂的两人。
崔元既然昨日说了帮她与长垣公子商量,钰姐儿就知这事就几乎没什么问题了,今日崔元能主动上门来,那么具体行程应该都已说定了。钰姐儿一脸热切的望着崔元,等着他说具体的消息。反观崔元,貌似故意逗弄钰姐儿,人坐定后,不紧不慢的品了品茶水,然后就望着厅外的花草出神。钰姐儿憋红了脸,实在顾不得礼仪,主动问了出来,“子成哥哥,长垣公子有回复吗?”崔元瞧见了钰姐儿而的不好意思,才得逞似的笑了笑,回答道:“妥了。”钰姐儿等着听妥了后的安排,崔元又没有后话了,已经觉出了崔元故意逗弄她,她也就不急了,反而问道:“长垣公子收到我的香囊,可有说什么呢?”崔元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说道:“这个事情是我帮你办妥的,用的是我的人情,何须感谢其它人。”然后又主动将话题转回来:“我此次来,主要是问下你此次去京城的打算。到了京城可有什么具体的安排,如果有需要帮助的,我也一并让长垣办了。”钰姐儿也被问懵了,打算吗?她的打算是回国公府,祖母、婶婶,堂弟、堂妹等一众女眷小孩都还在府里呢。至于其它的,她还没有想太多,先要见着人,其它的再做打算。于是回答道:“我打算先见见亲人,再做打算,就不再劳烦长垣公子了。”崔元听到此话,并未开心,而是说道:“我已经跟长垣说了,到京城后如果你有需要,他会照拂一二的。”钰姐儿很感恩的望着崔元,笑了笑,眉眼弯弯似月牙,好看极了。只听崔元继续说道:“此番只你自己一人进京,恒哥儿安排在杭州,料想京中并无多大依仗,如果不顺利,就尽快回杭州吧。到时候你去找长垣,他会给你安排。”钰姐儿本想摆手拒绝,奈何崔元继续说道:“你不用觉得唐突,他家族商船于京城杭州两地多有往来,带上你只需顺道的事。”钰姐儿并不是扭捏之人,只是觉得劳烦崔元太多,非亲非故,连说出报答二字,都太虚假,区区小女子,如何报答。越是和崔元接触认识,就越发不愿意亏欠对方更多。崔元帮助之心越诚,她就觉得这份难能可贵的出手相助情谊越重。如果自己是堂堂国公府的小姐,那么无可厚非,因为还得起,但现在自己只是一个连身份都不能说明的普通女子。只能轻轻“恩”了一声,默默的承了崔元更多的情分。崔元知她对自己给与的帮助深感受之有愧,也不再问询她的意见,把自己的安排一股脑的说了:“恒哥儿这边,暂时先每日到我那边,由我安排他每日所学,已为他找好了书院,要到秋季才开课,夫子是杭州府有名的老举人,教出了不少青年才俊。你就放心吧,兴许你从京城回来杭州,还可赶在入学前见夫子一面。”听着崔元的安排,钰姐儿心中的压力松了不少,自己觉得费力的事,在他这里好似云淡风轻。崔元是个说一不二的人,钰姐儿从与他接触中感觉到了,因此自己也不再推辞,将他对自己的恩情受了下来。
说定了具体的安排,钰姐儿也轻松下来,虽然知道去往京城,自己也无法改变什么,但是至少能和亲人团聚,心中也未尝不是一种安慰。崔元说完自己的安排,就起身准备离去,钰姐儿立即起身相送,行至院门口,崔元对钰姐儿说道:“那幅画在我的府上,你随时过府去拿吧。”说完上车离去。说话做事,还真是一个不拖泥带水的人呢。钰姐儿却诧异,那幅画昨日看到就装裱好了,为何今日不顺道给她带过来呢?带着疑虑,钰姐儿回到院子,见春芽神色忿忿,知道她又是对自己今天与崔元的态度不满,就不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画手中的花样子,因着有些自己的计划,所以画得格外用心。
期间恒哥儿来寻钰姐儿说话,问今日崔大哥可有何事,钰姐儿也就将说好的安排一一告知了恒哥儿,今日受崔元的一番提点,她觉得自己的很多安排,也应该让恒哥儿知晓,他不仅是弟弟,也是未来撑起家族的男丁,不能为了关爱,让他少了对生活各种境遇的感悟。恒哥儿确实很懂事,知道立即和姐姐就要分开,并未因为自己将要面临一个人的孤独而闹腾,只是表情更加严肃了几分,还嘱咐钰姐儿不要过于担心自己。已近响午,恒哥儿已去往崔府,钰姐儿则没有休息,继续画着手中的花样子,春芽为钰姐儿端来一碗清凉的莲子羹,见着自家小姐手边已做好的几副花样子,突然猜到自家小姐的想法,说道:“小姐,你该不会是真的想把这些花样子拿去卖吧,这可是你亲手画的,以往在京城,那些贵小姐都是借家中长辈求到你面前,你才会给出一副,你现在这样,岂不是让奴婢心疼么。”钰姐儿看了看春芽,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主动说服自己去习惯这场变故了,可春芽还没有,仍活在国公府的旧梦中,遂对春芽说道:“春芽,我相信国公府不会就这么倒了,祖父、父亲和伯父们也没这么容易倒下,身为国公府儿女的我们,能够靠自己独立生存,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支持,所以,我们暂时不要说曾经了。”说完,自己继续做着手中的花样子,留着春芽一个人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