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阳送人出殿之时,石易开了金色空间之门,去向秀碧园囿良不语处。
空间似有实无,似实而空,空空无可牵连,各处不同而同,以寻常人脚力穷其一生而不可尽之途,在已经证道的石易眼里,与毫里无异。
不消片刻,石易已经来到良不语那虞人所配之府邸上空,俯瞰一眼,不拘礼仪,一迈步直接来到厅堂。
静立片刻后,一个人出现在石易身后,躬身行礼道:“恭喜先生证道,只是不曾想如此之快便又再见到先生。”
石易知是良不语,说道:“你倒是知道我来了。”
良不语笑道:“这是晚辈府邸,不足为奇。”
石易回头,看向良不语,说道:“知晓我已证道,察觉我到来,这能耐可不小了。”
良不语又躬身说道:“先生谬赞了。”
事实上,石易前来,早已经收敛了气息,况且其本身也与天地相合,更难察觉出些异样,此种境况,仍能有所察觉,正如石易所说,能耐不小了,最起码是识得“空”一境,也就是小涅槃境,以儒的划分,便是贤人境,距离至尊圣人境,只差一步。
良不语有如此实力,只是小小看守一园囿的虞人,可不寻常。
思虑至此,石易想开了道眼看一下良不语,正闭眼欲开之时,良不语说道:“先生还请且住,只你不看,也能知悉我过去未来,你若一看,再知我心,我在你眼里便是个明明白白的人,这样可就很没有意思了。”
石易听了,未开道眼,只用寻常慧眼直看着良不语,看不到因缘红线,知是早已了因果之人,笑了笑,问道:“你不想知道自己证道的时机吗?”
良不语回道:“证道之机乃是天地予与个人的造化,求不得,亦非我所求。了断生死,我早已心满意足,求道路上,再无他求。”
石易说道:“你不去取,他自来与。证道可得而不可求,可求而不可得,却也未全在造化,所以只能是一个机缘。也罢,你不愿,却也终有可能一朝悟道。”
良不语笑道:“承先生吉言了。”
石易说道:“此番前来,是来还情的,此界也只有你了。”
良不语道:“是晚辈取巧了,还请恕罪。”
石易说道:“虽然我们都已是方外人,但分得清楚些也好,该俗时还得俗,该道时便得道,否则便都无可言语了。”
良不语道:“先生明鉴。”
石易笑了笑,说道:“且说你欲要我达成之事吧,只要我能做的,自会做到。”
良不语先是鞠躬行礼,然后说道:“如果我没有算错,先生下一步是要行以杀净业之事。”
石易听了,看向良不语,几乎就要开了道眼。
了断因果,没了因缘红线,便无从算起。与天地相合,一言一行,皆是天机,识得天机者,唯有天机之外的天人,真正的天人只有至尊之境的人才算,哪怕是一步证道者,虽已了断因果,却仍在天机的范围,为天所限。
虽然看不透,石易心中也已知了个一二,遂说道:“想是在我证道那之前,你已看了我过去,据此揣测天机,料想我未来,你说取巧也是没错了。”
良不语笑道:“此不过其一。过去,云界每有证道者,首先所为,不过转动**,宣扬正法,普渡众生。先生不然,反倒是先来晚辈这了,这是其二。再者就是晚辈是取巧的人,以小博大,有了这一层意思,前面的倒还在其次了。”
石易听了大笑起来,说道:“我可有些怀疑你是某证道者的化身了。”
良不语听了,只陪笑了一下,然后正色道:“恕晚辈直言,这杀业一事,虽是天机,却还得细细斟酌。所谓人性愚昧,却又有天道自在人心,天道不可知,人自去揣测,才有万道,偏差自不可避免。愚人者,见前辈行事,以为杀人,不知是以杀净业,空空重归轮回,种下道根。稍聪慧者,修道求真,然终是不得道,虽有一个信字,生死事前,终未免恐慌。先生亦不可能净杀一界,只怕过后幸得净化之人心生魔障,和缘众生而起,将生之人未得道前皆为不净,适得其反。”
石易看了眼良不语,说道:“当今浊世,五千年不得闻道,早已是正法末世,心魔坏道,人魔无异,流毒无穷,非得下猛药不可。”
良不语听了下跪,拱手说道:“还请先生放下业杀之事,此乃晚辈第一所求。”说罢,便开始嗑头,头点地叩得老响,一连九下方罢。
石易看着良不语,不出言阻止,也不答应,业杀净世,实属天机,纵使是他,也违背不得,况他证道前又是天地授记,天地为师,所为便是替天行道。
不如此论,也是欠了天地情分,如何也得替天完成此事。
一剑了断尘业缘,人世污浊尽清源。怎道生死终成空?天怜净世何须怨。
净业无关生死欲,世人不识怨天负。堪不破离别愁情,是还求三千里路。
看着良不语,石易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良不语并不起身,仍旧跪着,说道:“三千大道殊途同归,实系一天道源流。然有天人之分,庸碌俗人欲安世,行人道,善男信女求其所,行天道。故分天人主次,人道为主,天道为辅。今云界,大道至理尽为三教囊括,应合三教为一,不亦是正本清源之法。”
石易听了,说道:“如你所说,不过舍本逐末,这正是道法为何不可行之故,不足取,且如你所说,我也已经让三教贤人这三日广开道场,为天地正法。这虽是长久之计,却也难以净世。”
良不语又说道:“先生既已证道,却怎么不得逍遥,偏要行此事?”
石易听了,大笑,说道:“你那不过假怜悯,我也不过还情,都是同样人,你如果没有好的方法,也无可怨的了,换个要求吧。”
良不语再一次叩拜,起身说道:“先生欠我两分情,欠天地不过一分。先生且看在安姑娘也是个人的份上,拿我两分去抵那一分,总应还抵得过吧?”
石易心知,欠良不语两分人情,看似皆因安柔所欠,只是归根结底都出于自己。
欠天地一分,只是在那宇宙之海,听那三千大世界成住坏空之音,身心铭印大道,此为天地授记。
前是有情债,后是无心债,虽有分别,但皆得还,本不能相抵,如今却两相抵触,自己身居其中。
且又有安柔那纠缠不清,似浅却深,无法还清,无心却有情有意的前缘孽债。
思虑至此,石易看向府邸深处,说道:“我先去看看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