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恶(余眇)
第一章
冬日暖阳洒在积了雪的街道上，抬首迎视耀眼的光线，令人不由产生幸福的感觉。漂亮的现代化校舍也因积雪的关系折射出一片晃眼白光，寒假过后开学的第一天，宁静许久的校园立刻变得热闹，颇为怀念学校生活的师生们自内心发出“开学第一天，真好啊”的感叹。然而当看到站在校门内那个笑得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美少女时，众人便开始诅咒这开学的第一天。
“喂，那边的同学，过来！”朝一个新生扯开喉咙大喊的男人不怕冷地将校服外套敞开着，隐约可见薄薄的衬衫下是一身强壮的肌肉，和篮球明星一样的身高，而且还戴着黑色的太阳镜。
怎么回事？为什么被誉为是人才培养圣地的“汇英私立学院”内竟有冒充学生的黑道人物？被粗手指点到的新生畏惧地缩缩肩，求救地朝周围师生扫一眼，然而众人都装作无视般地快速走过他身旁。
“看什么看，就是说你！快过来！”男人很不耐烦地挥挥拳头。
“有……什……么……事……吗……”虽然穿着厚实的羽绒外套，他的声音却一直在哆嗦。
“哟，对待我们的新学弟请温柔一点，海。”长卷发、大眼、小嘴、玉瓷般的皮肤、笑起来极为甜美的酒窝……简直就是商店里最受欢迎的洋娃娃，男人身旁微笑的少女可以用超级可爱形容。她很随意地拍拍高出自己三个脑袋的同伴，“今天可是新学期的第一天，请保持像我这样美丽的形象。”
一边佩服少女的勇气，一边觉得自己终于得救的新生稍稍松一口气。
“是的，老大。”被少女称作“海”的“黑道分子”表现出的恭敬态度令人吃惊。
老……老……大？才刚觉得得救的新生再次陷入惶恐，没弄明白为何眼前长相如此可人的少女竟能像黑道大姐大那样支配身旁人，就见男人真的扯出一抹勉强得令人作呕的讨好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本子和一支笔。
“早上好，我是‘汇英私立学院学生自治委员会特别执行小组’的黄海，你今天没穿校服，违反了本校第十二条校规，所以必须接受惩罚。”
“呃……可……可是我是第一天转学过来，新校服不合身还在修改。”
“那是你的事吧？快点把钱交出来。”恶狠狠的语气绝对不是出自长相如同黑道分子的学生，反而是那个一直眯眼笑得如同娃娃一般的美少女。
“即使违反校规也不用罚钱吧？商桑同学。”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又一名美女走进新生的视线，不过她的表情则如扑克牌一样。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伟大的纪检委员长啊。”悠然地斜睨对方一眼，商桑继续保持迷人的微笑。
“请称呼我学姐。”温馨冷冷地指正对方的无礼，随后转首对呆站一旁的新生道，“你可以走了，这儿由我处理。”
“走之前，请交五元的罚款。”黄海适时挡住去路。
“学……学姐……”原本准备离开的人望向搭救自己的人。
“啊哈哈……”见到高自己一届的学姐生气地挑了挑细眉，带有某种不良少女习气的商桑夸张地笑得很大声，“原来我们的纪检委员长大人还不知道，这可是学生自治委员会在寒假中新定的校规哦。出于对我们亲爱的学校秩序考虑，决定对一部分轻微违反校规的行为处以五元钱以上、五十元钱以下的罚款作为警告。”
“如果真有这样的校规，为什么身为纪检委员长的我会不知道？”温馨皱起好看的眉，严厉的目光扫过肌肉男的脸。即使不悦，依旧不会破坏其散发出的古典美气质。
“这个嘛……”黄海不知如何解释地看向“汇英私立学院学生自治委员会特别执行小组”的组长大人。
“这是上学期末学生自治委员会临时通过的校规，而且主要由我们特别执行小组负责，和你们纪检委员无关，所以没必要告诉你。”理直气壮的口气，商桑一把揪住不知所措的新生的衣领，“哪，亲爱的学弟，你是想要罚五元钱了事呢，还是绕着八百米的操场跑个三十圈？”
“我……我还是罚钱算了。”瞄了眼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的另一位美女，新生飞快掏出口袋里的一张十元纸币。
“不错，请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松手放掉学弟，特别执行小组的组长又恢复成先前洋娃娃一样的可爱。
“你们这么做不会太过分吗？这和敲诈勒索有什么区别？”
“啊，没什么区别，但这些钱会交给我们学生自治委员会，作为今年社团活动的补充资金。”有点阴冷的嗓音使得对峙的双方转首，就见学生自治委员会的会计站姿英挺地立于商桑身旁，露出非善意的愉悦微笑。
“早上好，我们亲爱的纪检委员长大人，新学期第一天就见你这么尽职尽责真是令人感动。”
“哼，我会向副会长抗议的。”一个商桑已经够让人头痛了，又来一个木鸢曜。知道再和他们说下去也是浪费宝贵的时间，温馨明智地选择离开。
“啊，啊，真是硏嗦的女人。”向离去者挺直的背影做个鬼脸，商桑才把注意力放到另一人身上，“哟，曜，你终于想到回来了吗？昨晚什么时候到家的？竟然撇下我一个人出国旅行，真是过分。”
“只是全家一起去探望长年居住在国外的奶奶，不好意思，没有按时向你报告行踪。”任何人都能听出的嘲讽语气，木鸢曜伸手捏住身高仅到自己胸前的少女的鼻子，“想我的话就直说，一个人待在这边过新年很寂寞吧？”
“才不会想你，本老大可是过了一个十分精彩的假期。”拍掉对方碍事的手，她得意道。
“哦？那真是可惜。我本来还想送一份礼物安慰你那颗寂寞的芳心。”无框眼镜下的美丽眼睛微微一眯，为端正秀美的脸增添某种令人着迷的风情。
“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上次也说送我礼物，结果只是一支普通的铅笔，竟然骗我说是我最崇拜的偶像用过的。”想到去年自己收到的生日礼物，她就一肚子怨气。因为后来自治委员会里的每个人都从木鸢曜手中得到一支偶像用过的铅笔，颜色花纹和先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没有一丝一毫分别。
“那是个小小的意外。”非常厚颜无耻的解释。
“对，我意外的没有和那些被你迷倒的女人一样蠢。”冷哼地扭首，游离的目光在看到一起走进校门的一对搭档后绽出欣喜的光芒。
身材略高的男子有着明朗立体的五官，全身散发出超越了学生年龄的成熟魅力，充满魄力的眼神和帅气的外表极为相配。他就是汇英私立学院前任学生自治委员会会长，同时也是现在的副会长。而走在他身旁的则是汇英私立学院历史上最受争议的现任学生自治委员会会长。他那张和电影女明星一样精致的脸，以及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漠离气质，走到任何地方都能吸引不少眼球。
“晴雨！人家好想你！”大叫着，商桑飞身扑向正朝其露出动人微笑的会长大人。
“我也好想你哦！”一把抱住可以说是撞进自己怀里的人，蔚晴雨也显得要比平日更兴奋，“你看，我昨晚想你想得都睡不着，今天顶着黑眼圈出门把慕皓吓了一大跳。”
“呃？真的吗？都是我不好，昨天晚上不该失约的。”似乎很难过地仰起小脸，自她微眯的眼睛中射出的锐利视线并未从对方那张完美无缺的俊脸上找到任何破坏美感的瑕疵。
“是啊，你知道昨晚我一个人怎么过的吗？既不能和小商你练习亲吻，又不能抱住你暖暖的身体，更别提尝试更进一步的事情，真是痛苦啊。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要继续才行，要不然我一定会做出疯狂的事。”一脸哀怨状地说出一些令人冷汗直流的话，这就是完全没有自觉的会长大人。
“对不起，不知道会让晴雨你这么痛苦，都是我不好。不过，相信经过我们一个寒假的交往，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能够坚持到底突破最后一关。”看来没有自觉的不仅仅是一个人，周围听到两人对话的学生都摆出被吓倒似的表情。
亲吻？抱住暧暧的身体？尝试更进一步的事情？交往？突破最后一关？所有的语句连接成少儿不宜的画面。
“太好了！那么午休时候我们先培养一下感情和气氛。”
“没问题，我会给晴雨做爱心便当的。晴雨……”
“小商……”握住彼此的手，两人瞬间进入自我陶醉的状态。
实在不想继续在校门口丢脸的慕皓立刻用大掌一把捂住搭档兼好友还想继续往下说的美唇，不顾他的挣扎将其拖离众人疑惑的有色视线。
“老……老大……你……你和会长……不会吧？”黄海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天啊，老大，你怎么可以和那个娘娘腔会长这个这个这个……那个那个那个……”
“混蛋！什么是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当头就赏了死忠的部下一拳，商桑收起方才在蔚晴雨面前才有的纯情模样。
“可是你自己刚刚才说的嘛。”捂着脑袋的人辩解道。
“所谓的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其实是他们在这个寒假里迷上的一款恋爱养成游戏。刚才说的是指游戏中他们扮演的恋爱角色，估计今天可以冲关了。”
听到木鸢曜说出让人误会的真相，四周竖起耳朵的学生们都心情复杂地叹一口气。
“什么嘛？还以为会长和商桑真的有什么，真是无聊。”不知哪个学生小声嘀咕了一句，传到木鸢曜的耳朵里，他微微一笑。
“咦？你怎么知道我玩电脑游戏的事？你不是一直在国外度假？”商桑怀疑地盯着他。
“因为我每次打国际长途到你家，你妈妈总是说你到晴雨家玩游戏去了。”淡淡地道出自己知道事情真相的原因，他微笑的脸庞没有一点生气的感觉。
“是吗？你有打电话给我，奇怪，老妈竟然也不告诉我。”觉得头顶罩着片乌云，商桑冲木鸢曜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几下嘴角，“那个……我想起来我还有几篇寒假里的社会调查报告没写完，先走了。”
“是吗？既然如此，基于我们好友的情意，我帮你一起赶吧。”虚伪到极点的善意。
“谢谢……哈哈哈哈……”比哭更难听的笑声，某人也开始诅咒起新学期的第一天，然眼角余光一转立刻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转校生，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不是罚款五元吗？我给了一张十元纸币。”被看到的混乱景象弄得莫名其妙的新生指指还在商桑手中的钱。
“啊。”忆起的确如此的人想也不想地把钱塞进校服上衣口袋，笑容多添几分恐怖，“你的鞋带没系好，按照新校规属于衣冠不整，两项加起来正好十元，不用找了。你也满二十岁了吧？连系鞋带这种琐事都搞不定，很逊的。”
“什么？”诧异地低头看自己的球鞋，新生欲哭无泪。虽然鞋带是系得松散难看点，可是要说到违反校规，未免也太扯了。
“还有疑问吗？如果没有的话就快点离开，难道你希望早课迟到再挨罚？”
绝对是校园中的恶势力，曾对以学生自治为主的“汇英私立学院”抱有美好希望的转校生在开学的第一天感受到了美梦破碎的残酷。
现实和梦想的距离相隔千万，过去的自己真的是太幼稚了……这么自我检讨的新生悲哀地走向开学典礼的大礼堂。一个看似烂好人的学长走到刚被抢走一星期零用钱的新学弟身旁，为其指点迷津。
“现在你明白了吧？学生自治的学校究竟是什么样子。起初我也和你一样兴高采烈地踏进这个校门，以为自此后的四年都会是人生的天堂，后来才知道其实自己已陷在地狱中不能回头。”
“不会有这么夸张吧？”
“你不是已经亲身经历了吗？不要被虚幻的假象蒙骗。菜鸟，告诉你，刚才那个收你钱的可爱美少女其实是我们学院内头号恐怖分子。她是学生自治委员会特别执行小组的组长，能担任这个职务全靠她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拳头。人不可貌相，要知道她一进学校，就一人单枪匹马扫除了我们学院附近所有企图讹诈同学钱财的不良学生。说起来的话，她是我们学院的特招生，据说还是最年轻的武术冠军。”
“啊……”目瞪口呆。
“然后是我们学院最有名的学生自治委员会，刚才和头号恐怖分子抱在一起，脸蛋比女人还漂亮的家伙就是我们的会长蔚晴雨。他也不是好惹的人物，连理事长、校长他们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样也是因某方面才能而成为特招生，他的才能就是计算机的程序设计，我们学院所有的计算机系统都由他掌控。而总是跟在他身旁的就是前任的会长、现任的副会长慕皓。他是个全才，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他，是罕见的特优生。不要小看他，一旦他发火，就连无法无天的会长都会退避三舍。”
“好厉害！那个戴眼镜看上去长得不错的家伙又是谁？”
“你说木鸢曜啊……”卖力讲解的人打个冷颤，“……他是学生会的会计。”
“呃？没有了？”
“是……没有了，总之这个人你看到他绕路走远些就行。”
“这样啊。那么那个肌肉男呢？”
“哦，他是我们学校恐怖组织学生自治委员会特别执行小组的组员啦，是隶属于头号恐怖分子商桑的‘海陆空’三军的一员。所谓的‘海陆空’三军就是指三个叫黄海、陈伟陆、寥空的组员，那个肌肉男就是黄海。另外两个……”讲解员指了指操场上某处正和学生们起争执的人，“看到吗？凡是学生服左袖上绣有一个‘特’字的就是特别执行小组的成员。”
“特别执行小组究竟是什么啊？”
“如外界宣传，我们学校是一所全宿制、学生自治为主的私立学院。为了培养学生适应社会的能力，学院采取由学生管理学生的制度，教师除授课之外不干涉任何校内校外的学生活动。有关学生课后生活及活动的管理皆由‘汇英私立学院学生自治委员会’全权处理，并由理事长、校长、教务主任组成的‘汇英私立学院监督会’对其所做的工作予以必要监督和评定，但仍无权更改其所作决定。特别执行小组受权于‘学生自治委员会’，被特别允许可在校园内对违反校规校纪、扰乱学校秩序的学生予以预先阻止及事后给予适当惩罚（包括体罚），甚至还可以运用不过分的武力。”
“听上去简直和黑道组织一样嘛。”
“哼，不光是这些人，还有两名非常厉害的成员。一个是担任体育部部长的高人，还有一个则是和你一样仅仅是一年级生的井慧美。这些情报是我一个过来人对你这种新生的照顾，以后就靠自己小心了，尽量不要让这些人看到你，要不肯定倒霉。”
用力拍一下菜鸟的肩，好心的学长转弯走进属于二年级的教学楼。被留下的新转校生则抬头望晴朗的天空，有点无语问苍天的苦涩，独自感叹自己选错学校。自己当初是为什么要进这所学校？这么想的他并不知道，曾经以相同姿势站立于相同地点抱有相同疑问的前辈在这个学院中早已数不胜数。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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