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滑醒来时,已经被人带回了漠山。
“山主。”北山狁关切笑起来,她已经守了他五天五夜,终于等到他醒了过来。
锦鲤滑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她呢?倒下之前那么多人,那把刺到花繁面前的剑?
是她杀的,全部。她居然杀了人。死了么?锦鲤滑不禁伸手抓住被子,有些颤抖。
“山主,是她将您背到落凡华面前的。她的毒已解,只是没有醒过来,被安置在您准备的空楼里。”
北山狁详细说着她的情况,她知道这些都是他想要听见的。北山狁眼里略过一丝感伤,垂眸道:
“您让救治的那匹黑马,救过来了,只是左腿跛了。”
北山狁的忧伤并不为那匹黑马,只是有些嫉妒罢了。锦鲤滑松开了手,脑海里只回荡着那日倒下的那几具尸体。
一剑致命,剑剑刺心,她的恨,真的很深,深到,让锦鲤滑自己都不愿走出来。
“另外,在漠山似乎发现了苦海贼人的痕迹,应该是来寻人。”北山狁又道。
“让她死一次。”锦鲤滑勾勾嘴角,冷漠说,他喜欢她的仇恨。
目光所至,是紧闭的门,小楼名曰——红绫阁。
“山主,这次带她回来,说也奇怪,之前寻死觅活,不吃不喝,这次全反了过来,像个饿死鬼求生一样,给什么,要什么。
兴许是之前跑了几次,追回来打她饿她到半死,怕了,但怕死怕到这种地步,怕是她对不起您的栽培。”北山狁道。
身前的锦鲤滑换了一身白衣,右肩斜背一圈红线刺绣鱼鳞花纹,配一双红线绣鲤鱼的白靴。
“断魂涯边,让她,等着我。”锦鲤滑冷冷道。
北山狁犹豫半刻,道:是。
“放些消息出去,别让他们找得太辛苦了。”
“是。”
——
她穿着红嫁衣,出嫁一样,脸抹上了淡妆,头上没有过多装饰,但黑发如瀑,柔顺飘到小腿这么长。也是,前……阡城的规矩,女子蓄发不盘发,她那日,真的很美。
对啊。一侧看上去,比新婚的城主夫人还要令人惊艳。唉,只是那左脸的疤,从脸上绕过脖子那么长,太过难看。
她右脚穿着红色的靴子,左脚脚踝带着脚镣,只缠了三圈红布,一根铁链从脚上,一直栓到腰上去。
她啊,我想想。对了,我看见了,就如天女一般,虽没有浓妆艳抹,但正好显出她最美的本色来,戴着一对珍珠耳坠。这珍珠啊,把她的脸衬得最好看。
那日,我都看呆了,柳叶弯眉,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闪着星星一眼,粉黛朱唇皓齿明眸。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发着光一样,带着醉人的清香,一看,人就醉了……
她穿着的嫁衣比城主夫人的还要名贵好几倍,我还以为是她要嫁给城主呢,但她只是来送礼,送完礼就走了。
对了,她送了一对禁步给城主夫人,白壁如雪,同心结绳,寓意祝福都好。若是我,一定要和心上人一起戴着,才舍不得送出去。
对啊对啊,还有那件嫁衣,哪个姑娘见了都会羡慕眼红。谁要是给我买一件那样的嫁衣,我二话不说立马嫁给他去。
她们啊,越说越玄乎,也不瞧瞧是谁的女儿。那姑娘啊,天生气质长得好,皎皎明月,翩翩如兰……
——
苦海涯,九年前,黎山岭狩猎。
“侯哥,让我来拿,我来拿。”苏蓝背着一只倒挂的山鸡,左手提着一只兔子的耳朵,伸出右手去抢万户伶侯新捉到的那只。因为这兔子太乖,不怕人,万户伶侯一下就捉到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半路捡了只死兔子嘛!”伪凌晨不屑转过头大步走过去,握紧了弓,却毫无收获。
“侯哥给我拿嘛!”苏蓝不管,蹦着要拿万户伶侯手里的兔子。
漠淘沙十分无语,手里拿着弓,身上还背了一副弓加上两个箭筒,一个箭筒紧紧插了满满的一桶箭,再也塞不进去半根。
“还真是捡来了,伶侯哥刚刚故意射偏了,吓晕了只兔子,白给你捡了。你个七岁的小子跟着来凑什么热闹?”漠淘沙耸拉着脖子,自觉给伪凌晨让开大道,却是对着苏蓝说。
“什么?谁让你自己捡不到!”
苏蓝抢过了那只兔子,双手一手提一只,背后背只嘴壳里伸着舌头的野山鸡,得意跟在万户伶侯身边,气呼呼哼一声。
“那你自己带出来的东西为什么不自己拿。说了你用不上,你还自己跪地上插了满满的一筒箭出来,怎么不见你用?尽知道抢着拿别人射下的!”
漠淘沙生气一跺脚,别过头去。
逛了半天,从山脚到山头,再到山脚,他漠淘沙替苏蓝背了一天东西,苏蓝就知道蹦蹦跳跳缠着万户伶侯游山玩水。
踏进山里的第一步,他就耍赖把东西全丢给了漠淘沙,万户伶侯打了只山鸡,他非要背在背上一路显摆,万户伶侯只好扯了些草拴住脚给他背上。
“那,那你让侯哥帮我拿嘛!”苏蓝一噘嘴,装生气了。
“你!死小子!我!”漠淘沙无奈再剁一次脚。
苏蓝骄傲跟着别过头去,他知道漠淘沙不敢使唤万户伶侯。
“苏儿,这兔子应该是人家养的,这里靠近山脚,附近都有人家,若是捡了别人的,你还要还回去。”
万户伶侯笑着拉住苏蓝的衣领子,把生气的苏蓝对着漠淘沙的方向轻轻扯过去,让他消消气儿。
“哼。苏蓝只听我侯哥的话。”苏蓝往漠淘沙那里勉强正正经经跨了两步过去,别着脸赌气站着。
“滚开!一个臭叫花子挡什么道!”前面不远处传来伪凌晨的声音。应该又是遇到什么让他不顺眼的人了。
苏蓝蹲下来把两只兔子放到地上,双手把他们夹在腋窝低下抱起来,冲着声音就跑了过去。
“淘沙,走吧。”漠淘沙哼一声,跟着万户伶侯追了上去。
苏蓝面前坐着比他大一两岁的小男孩,腿上有伤口,应该是摔伤了。
刚刚又被伪凌晨吓了一遭,差点儿就哭出来,盯着苏蓝抱着的兔子。
“漠淘沙快过来医人!快过来医!”
苏蓝喊着,抱紧了兔子往旁边走了两步,男孩还盯着他的兔子看。
苏蓝转到哪儿,那小男孩的眼睛就跟到哪儿。
“来啦来啦!”漠淘沙吼着,和万户伶侯匆匆跑过来。
“你快医!快医!”苏蓝叫着抱着兔子躲在万户伶侯身后去,偷偷把头伸出来看。
“医什么医?你把人家兔子抱走了,还不快还回去!”漠淘沙说着便放下手里的弓蹲下去帮他看伤口。
“别怕,我们这里只有最小的那个会吃人。”小男孩怯生生往后躲着,漠淘沙哄着替他看着伤口。
“苏蓝才不会吃人。”身后的小苏蓝哼一声,万户伶侯笑笑将自己的弓背到身上,捡起漠淘沙的弓,对苏蓝轻声说。
“苏儿,把兔子还回去。”
苏蓝听话嗯了一声,不舍把兔子放到小男孩旁边去,闷闷不乐回到万户伶侯身后边去。那对兔子乖乖待在小男孩身边,没有跑。
“苏儿,哥哥一会儿给你买一对带回去养着。”
万户伶侯伸手把苏蓝牵到身边,知道他听自己话还了兔子,但他听话不一定代表他就开心。
“嗯。”苏蓝弱弱应一声,手被万户伶侯牵着。
“腿没事,刮到了,走路疼几天就好了。”漠淘沙道。
“你家离这儿远吗?”万户伶侯牵着苏蓝过去问。
“不,不知道,我家在南山坡。我,我是因为丢了两只兔子,跑到山上来找,兔子找到了,迷了路。
不认识路,抱着兔子跑了两座山,从石头上摔了下来,才,才回不去的,兔子也丢了。”小男孩说。
“十里山野南山坡,是有些远。”万户伶侯四处看了看,说。
“我们先把你送回去再说,荒山野岭的,太危险。”
万户伶侯看了一眼他的伤口,估计走这么远的路有些困难。牵着的苏蓝安安静静的,乖乖听他的话。
“淘沙,你把弓箭都给我,然后把他背回去可以吗?”漠淘沙怔了一下,却把万户伶侯手里的弓拿过来,道:
“伶侯哥,不用你替我拿,我当然可以,但要你带只兔子。”漠淘沙笑笑,说。他知道万户伶侯的意思。
“我不等你们了。”漠淘沙把弓箭背到小男孩身上,抱了一只兔子给他,背上他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