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儿过得很好,我们不必离开。”苏城将花繁藏在身后,紧紧牵着她的手。
“苏城!我们是奉阡城主的命令,阡断悲没了,现在谁还给你撑得起腰,除了个没多大用的阡墨雪还护着你。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不?”聂吴字不屑他的拒绝。
“来人,请二位回阡家!”聂吴字带了人出来,就命人烧了那个破屋。
苏城紧紧牵住花繁,那火吞噬着的,不光是一个草木搭起的小屋,更是花繁最割舍不下的美梦。
到了阡家。阡墨雪早早带着小丫头候着了。一听父亲同意接苏城他们回来,阡墨雪亲自为他们两个收拾好了住的屋子。阡墨雪知道苏城放不下花繁,准备的两间房紧紧挨在一起。
阡家大宅又扩大了很多,原先走时还繁荣不尽的染家旧宅废了下来。仍干干净净在着做样子。新阡家,只在见阡断悲最后一面时来过一次就离开,没有什么映象了。一直走了许久,横横折折路过了染宅的全部旧风景,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又走了许久,终于进到了阡家真正的新宅,看见日常忙碌的诸多佣人。辉煌大气,气势凌人,珠光宝气,光彩夺目,这才是阡家该有的样子,而不是被困在染家小小的宅子里。深深的阡家大宅,进去了,仿佛走再长时间,都,再也走不出来了。
终于到了,阡墨雪笑着迎了上去。
“城哥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苏城只是行礼道谢。
“见过小姐。”
花繁跟着低下头去。
阡墨雪稍稍显示出来失落样子,但随即又像见了姐妹一样高兴起来。
“花儿长得越来越好看了。”阡墨雪又愉快拉过花繁的手,像久别见面的小姐妹。
花繁只是很拘谨。
住进来的这几天,事事都有阡墨雪照料着。阡墨雪天天过去看花繁,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着护着。花繁却越笑越少了。像是染家旧院里哭着萎着的花花草草。只是,都忘了是自己的。
苏城被叫去了。一直不见回来,花繁一直在他门口前的台阶上守着,等到想哭,等到哭出来,都没有把她的师哥等回来。一天一夜的守着。从没离开,阡墨雪劝不走,越劝她越难过,一定要在原地等……
五日前。
阡方北要见苏城,苏城不得不去。
“苏城见过城主。见过小姐。”苏城拉拉衣裳,跪下来,向阡方北和阡墨雪问好。
“苏城,许久不见,你都长成大人了。”阡方北也很久没有见过苏城,亲热说着。
“谢城主夸奖。”苏城礼貌道谢,阡方北却换了一副忧愁的脸色,叹口气,直接说出他唤苏城来的目的,开口道:
“你多年远在他处,不知这阡城的变故。虽说人人均还喊我一声主,但我这个主,早是虚名了。聂吴字私自当权,虽未控制着阡城,但如今,只要他说一声反,这个阡城就保不住了。他又对墨雪怀有歹心,多次威逼我将雪儿嫁予他。你终于回来了,只要你娶了雪儿,我定扶你当上这阡城城主之位。你带回的那个怪物,我会好好安置她,也会给她洗干净这怪物的名字,让她正常过起常人期望的富贵生活。”阡方北心疼拉过女儿瘦削皎洁的双手,她一直不肯多接触其他的男子,全是为了苏城。要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那个聂吴字,他不会答应。
“苏城,不愿。”苏城坚定地说。阡墨雪怔了一下,流下细细的眼泪来。她知道苏城心里有花繁,但这样明目张胆的拒绝,还是让她伤透心。
阡墨雪将手从父亲手里抽出来,站到他身边,抹掉眼泪。阡方北了解女儿的个性,喜欢,但是不肯狠下心去拆散他们,只是默默等着。她不争,作为父亲,他必须要为女儿去争。再道:
“苏城,你应该最清楚,怪物,这两个字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你就忍心她一直做这个怪物?”
“苏城,现在与花儿一起,很幸福,不必再多要了。再过十三日,花儿就正正满了十六岁。花儿满十六岁当日,就是我苏城,娶染红之时。”
“苏城!你把雪儿放在何处!”阡方北怒道。一是为他苏城不把他女儿放在眼里,二是怒他苏城居然在他面前提那个“染”字。
“雪小姐,我一直当亲生妹妹。决无其他歹心。”苏城低着头道。
“妹妹……”阡墨雪低声重复一遍,又流下清冷的眼泪来。苏城却不顾阡墨雪的难过。
“你以为你和她在一起,她,你,就一定能幸福了吗?”阡方北稍稍压制住自己的怒意,他不想在自己女儿面前太过失态。
“我们相爱,无关任何人的祝福。求城主成全。”苏城磕下头,求道。
“成全?你做梦!雪儿,你必须娶!城主,你必须当!这是你的命!你别想再逃!”这种所谓的坚持真让阡方北不满,既然劝不动,那就直接动手。
“爹爹!”阡方北突然的强硬让阡墨雪害怕起来。
“来人!抓下去打!打到他认命为止!”
“是!城主!”下人将苏城抓了起来带下去。
“爹爹,你不可以,我不要嫁了!你不要逼城哥哥!”阡墨雪哭着拉住阡方北的衣袖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她喜欢苏城喜欢得要命,更看不得他受苦的样子。
“你不嫁他,难道你要嫁给聂吴字吗!”阡方北的一句话,让阡墨雪哑口无言。
——
“花儿,别等了,师哥今晚也不回来了。”阡墨雪依旧天天去看花繁,却时时刻刻见她在原地等着。
花繁摇摇头,偷偷哭了,依旧坐在台阶上等着,她师哥走的时候告诉过她,等他回来,师哥回来就娶花儿。
“师哥很好,花儿不必担心,过些天,他事忙完了,就回来了。”阡墨雪微笑着柔声劝着。
花繁依旧摇头不信。她要师哥。只要师哥。
阡墨雪看着她的模样,想起遍体鳞伤仍不愿意松口说要娶她的苏城。眼泪崩溃了下来,再也不忍心瞒着她,哭着说:
“花儿,城哥哥,被抓起来了,我求过爹爹了,爹爹不放,爹爹不放。爹爹说只要城哥哥愿意娶我,就会放了你们,放了城哥哥。??可是,城说他要娶你。他不怕死。”
什么?师哥……花繁怔怔地流出眼泪来,但她不能让师哥出事啊,哭着站了起来。
“我去,我去求他们放了师哥。”
“花儿!”
花繁直接跑过去找阡方北。阡方北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求求您放过师哥。”
花繁重重跪在阡方北面前,哭着求他。
阡方北装作看不见她,径直走了过去。
花繁跪着走过去,抓住他做工精细的衣袍下摆,继续求。
“求求您放过师哥……”
阡方北低头看着那张比单鸢儿更加精致的哭脸,冷冷道:
“我放他,谁肯放过我的雪儿?你有哪一点是值得和雪儿相比的,你给得起苏城什么?逼他远走他乡,害他侍奉不得他师父,最后只匆匆让他们相见了短短一刻;你,害得悲二弟放弃城主之位;你,害花鱼低贱成为仆人最后惨死;还是你,惹来苦海涯万户伶侯多次侵略大祸;是你,成就了聂吴字!
你还要害我的雪儿嫁给聂吴字痛苦一生,害苏城清贫无为一辈子,害我阡城像你染城一样毁灭,最后只剩一个像你一样的雪儿吗!”
记忆,早就忘记了,为什么,他一说起,她就全信了,所有忘过的痛苦,一起回到记忆里来,一直无情的压,无情的压,压得透不过气。
只是,自己的全世界,在干干净净修复了很久以后,又一次,无情地变为血红色,前所未有的刺眼的血红,仿佛是抽取自己体内的鲜血来大块大块的染红,好好的世界,要用自己的血来染红,自己一点一点将它染红……全部……都……染红了。再也,洗不干净了。我以为,都会好了的。
花繁松了他的衣袍,低头攥紧了拳头,咬着牙说:
“我去……我去让师哥娶……我劝师哥一定娶……”
“花儿!花儿你别答应,你别答应啊,快起来,别答应啊……”后来匆匆跑到的阡墨雪想要把跪着的花繁拉起来,跪在地上的花繁太顽固,根本拉不起来。
“爹爹,你别再逼城哥哥,你别逼花儿了!”
阡墨雪也在阡方北面前跪了下来,哭得伤痛心。阡方北没有一丝让步,无视自己的女儿。平时最疼爱的爹爹居然变得这样冷,这么可怕,她噙着眼泪颤着声音说:
“聂吴字……我嫁……我嫁……”
“来人,把小姐带回去休息!没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间半步!”阡方北瞪大了眼,他的女儿为了一个废物和一个怪物,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能让,也不会让他的女儿落入聂吴字手里。
“爹,我嫁,我嫁……”阡墨雪麻木重复着被带走。
“好啊。两天后,后山悬崖作祭祀,我让苏城在那儿等你,你若能一步一叩首活着到他面前,我就放了他……但是,我决不会放过你。”
阡方北冷漠说着,从那滩挡道的烂泥旁走了过去。
“你若敢再来求我,你就来。我等着。”
我的世界,我以为都好了的。就算你什么都没有做,你终究还是伤害了他们,真的是你伤害的。
——
风风风落雨云东,
碎碎碎梦落泪红。
苦苦玲珑人伤够,
王王侯侯不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