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洌儿却摇头,她回身看着杨浩天,语气陡然变得无限哀婉,“天知道,我有多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实,我心软,我退缩,可是一想到我惨死的家人,我就知道我没有放弃的权利,我咬着牙只当从来都不认识你,逼着我只去做我该做的事,杨三少爷,你不能恨我,也恨不得我。”
杨浩天不知道是惊还是痛,就那么一直的死盯着苏洌儿苍白无血色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边的二姨娘却跳了起来,“不,不可能,老爷没有做这样的事,绝对没有,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再没有了面对的勇气,苏洌儿仰脸向天,语气哀绝到了极点,“我曾经想尽办法要在你家的账簿上,查到我苏家神秘失踪的偌大财物,可是凭我这么查,这么探问你父兄的口风,全都没有,我心里也有过挣扎,想着到底是你家隐藏太深,还是……,还是……,”说到这儿,她深吸口气,回想当初的挣扎疑惑,她悲哀无限,“我略施小计,让那姓戚的为我去知府衙门查探我苏家血案的内幕,结果,他找到一个案卷来,”从袖子里摸出那本案卷,苏洌儿透过牢房的栏杆,送到杨浩天的面前。
随着案卷一张张被翻过,杨浩天脸上的怒意越重,终于,他狠命的将案卷甩到苏洌儿的跟前,语气激愤,“苏三小姐,请问上面哪一条写着,你苏家满门是我杨家杀害的。”
苏洌儿的唇角满是讥讽的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是,这上面没有一条说到杀我苏家的是你杨家,可是你仔细看看,苏家的事又有哪一条没有扯上你杨家,无论是大理国的皇室婚仪仗,还是那只玉麒麟,接手的是我苏家,可是最后却全都到了你杨家人的手里,特别是那尊玉麒麟,杨三少爷,你倒是说说,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怎么会到了你家奴的手里?”
说到这儿,她的身子往前一倾,直逼杨浩天,“当时你杨家向官府报称,这个家奴早已被撵,而那个玉麒麟是他在路边水沟内捡到的,只是,我能否请你家这个弃奴将这样价值连城的宝物再捡一尊来我瞧瞧呢。”
杨浩天木怔住,他发现自己压根儿找不到话来反击苏洌儿,而其实就在他看那案卷时,心里就隐隐有了动摇,苏洌儿的话,不过是将自己心底里已经意识到却不敢承认的话说出来罢了。
隔着牢房的栏杆,房内房外的几个人一时全都沉默,二姨娘和春巧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牢房黑暗,只顶上一个砖头大的小窗子,一丝光线很艰难的钻了进来,堪堪落在苏洌儿和杨浩天的身上,纵然是满脸的泪痕和悲愤,亦分明是一对天造地合的壁人。
二姨娘突然就落下泪来,听了这么久,也看了这么久,她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一对玉人过往必定有着一段渊源,而苏家那血海深仇亦想来确实是杨家所为,若如此,她又有何理由再来恨怨苏洌儿,毕竟,相比于杨家对苏家的屠杀满门来说,苏洌儿到底,还是留了她和春巧麒儿下来,不是吗?
只是,这一切,到底是老天爷对她们这些可怜的人开的玩笑,还是她们前世做了孽,这辈子活该要受的因果。有时候是冤家对头还是相交世好,其实不过是在人的一念之间,杨家三少爷和苏家三小姐早已经两心相许,是何等的美事,一朝结成秦晋,从此对手成为亲家世代交好,生意上强强联手,岂不天南地北,无可相争,只是老爷若地下有知,会不会后悔自己的糊涂。
看着杨浩天脸上的青色,不知不觉中,苏洌儿心中的恨意慢慢的被另外一种情愫所代替,她轻轻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手抬起,却又终于还是放下,开口时,语气带了丝无助的担忧,“你,你不是已经逃了么,还……,还回到扬州来……,做什么……?”
杨浩天面如死灰,他看着苏洌儿,张嘴想说什么,却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子,再不肯看她一眼。
屋子里一时静黯起来,苏洌儿也知道自己和他,其实早已经注定了无话可说,无论内心里其实还有多少的关心牵挂他,都注定这一生都无法越过那道仿若天堑的鸿沟,如此,只能罢了。
扶了梅姨的手,回身,走了几步后,却又脚步一停,转过身,久久的看着杨浩天,目光复杂,痛苦中满满,全是绝望!
杨家三少爷被抓一事,让扬州知府很是高兴,他一边美滋滋的只等着朝廷的嘉奖,一边亲手写着上报朝廷的公文,就在此时,家人来报说,戚老爷求见。
对于这个财力背景都很雄厚的戚老爷,扬州知府哪里敢怠慢,忙对家人道,“快请。”
才来到前厅,就见那位戚老爷满脸焦急的在屋子里转着圈子,一见知府,也顾不得寒暄,就道,“知府大人,老夫有事相求。”
扬州知府一愣,忙道,“戚兄何事惊慌?”
戚老爷神色间颇有些为难和尴尬,“那个,这个……,嗯……,”他到底还是说了出来,“老夫想请知府大人帮忙,放了杨三公子。”
“啊,”扬州知府很明显吃了一惊,脱口道,“什么?”
话出了口,戚老爷反而坦然了些,他掏出一块洁净的方帕来,拭一拭额角的汗意,笑道,“知府大人,您想想,那死鬼杨清和虽然糊涂犯了王法,可是,当初到底和我们相交一场,如今他家财散尽,自己和两个儿子也已经被砍了头,就只剩了这一个了,老夫想来想去,到底还是不忍心看着他杨家没了香火,嗯,老爷,咱们就放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