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说了,这会子有五夫人作证,眼见着不会是四姨娘了,那么剩下的就是二姨娘和三姨娘,三姨娘性子烈,当堂就撞了柱子,大少爷唬得什么儿似的,跪在老爷的书房门口只是不起来,二姨娘也是有儿子的人,不看她们,也要看这两位少爷,若真审出什么来了,今后可叫这两位少爷怎么做人呢,是以,不如到此为止,想来经过这件事儿,她们也定长了记性,以后再防严紧些,也就不用怕了,老爷顾虑着二位少爷,这才认了这个事儿,”小杏儿说到这里,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唉,只可怜了五夫人了,白落了胎……。”
假山石子后面于是沉默了下来,外面的春巧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原来竟是大夫人要对她们下毒手,这凤栖苑里伺候的姐妹全是大夫人亲自挑选了的,这会子出了事,她就急不可耐的要卸磨杀驴,真真是蛇蝎心肠!
忽然,春巧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将即将出口的惊叫死命的捂了回去,她突然想到,大夫人这样的心虚掩饰,难道说,五夫人的落胎是她……?
想着姚芝兰和银姑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春巧越发觉得是这么回事,太不可怕了,她不敢再想下去。
却又听那个声音又起,却是带着怀疑的,“听你说的这样玄乎,到底是不是真的啊,这样的事自然是该极隐秘的,怎么却能到你的耳朵里?定是你个小蹄子胡乱编的罢?”
春巧亦正奇怪,那小杏儿“哧”的一声,道,“俗话说,隔墙有耳,那日老爷来养鹤堂,我知道这几天府里事儿多,就怕一个不周到,让主子拿住当了撒气儿的,于是就将茶水在廊子下的红泥小炉子上温着,自己悄悄儿的站在那窗格子下,本想着是要警醒着里面要茶水,却没曾想让我听到了这些个,当时吓得我腿都软了,偏又怕弄出声音来不敢动弹,又怕被人看见,急得我什么似的,好在前面有棵大石榴树挡着,后来瞅个空儿我就赶紧的离了那个地方,这个事儿也是憋在心里多少天也不敢露一下,不是今日遇见姐姐你,只怕就要在肚子里烂得没了根儿了。”
那个声音忙劝止道,“这个事儿不比别的,我今儿听见了只当没有听见,你以后也只当没听过,若是被别的人知道了,只怕下一个去丽花楼的,就是你我了……。”
小杏儿忙道,“好红香姐姐,我是知道的,除了你,我什么人都没有说过,实在是心里憋得难受了……。”
春巧这才知道另外一个是厨房里的粗使丫头红香,她虽然知道这个人却和她不熟,怪道听了半天声音没有认出来。眼见着她们像是要出来的样子,春巧赶紧轻轻的踮着脚儿退到花圃的另一头去,好在花圃里的土极松软的,她一路出了花圃,竟是半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
只是她再没有心寻那素白色的芍药了,随便捡那花苞儿好的,不管什么颜色的剪了一捧,就忙退了出来,才到花园门口时,远远就见那小杏儿和着红香从另一条青石板小路过来,见了春巧,小杏儿忙高声招呼道,“春巧姐姐……。”
春巧只好站住,勉强挤出笑来看向她们道,“杏儿妹妹,嗯,你今儿不当值,来园子里逛呢么?”又假意道,“咦,这个姐姐却眼生?”
小杏儿再不怀疑自己的话已经被春巧听了去,指着红香向春巧笑道,“这个是我的干姐姐红香,在厨房里当差,所以姐姐你没有见过。”
春巧向红香笑着点头,“原来是红香姐姐……。”
红香只淡淡一笑,看着春巧的目光里带了些不知名的情愫,似怜似惜还有些嫉妒的样子,在听了方才的那一番对话后,春巧自然知道她目光里的含意,也不说什么,才要告辞时,就见小杏儿盯着她手里的芍药,神情紧张的问,“春巧姐姐,你,你去过芍药花圃么?”
春巧自然知道她紧张的是什么,淡淡点头道,“五夫人嫌屋子里药味儿太浓了,命我剪几枝香花儿去去屋子里的味儿,这不,我急急剪了几枝,正忙着回去呢,嗯,怎么了……?”
“哦,哦,没,没有什么……?”
春巧笑笑,“今年的芍药开得真好,若不是五夫人催得紧,我还真想好好儿的逛一逛呢,嗯,二位妹妹若是闲,就去那边转转瞧瞧儿去,我可是得先走了。”
小杏儿这才脸色一松,放了心的样子,“哦,那个,我们也要回去了,”说到这里,她到底忍不住拉了春巧的手,低声由衷的道,“春巧姐姐,都说五夫人是个菩萨人儿,你能跟在她身边,真是有福呢……。”
春巧心里已经憋闷到了极点,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容眼见着已是再勉强不下去了,忙抽回了手,急急道,“五夫人正等着呢,我不能停了,咱们以后再聊呗……,”说着,脸上皮肉抽了一抽算是笑过了,转了身,就急急而去。
待春巧走得远了,小杏儿和红香互相对看了一眼,嘴角上分别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来。
此时已是暮春,艳阳伴着花香照下来,惹得人一阵阵的春困想睡,加上这些日子因为苏洌儿的落胎,下人们无不小心翼翼,没事再不愿出来多跑,春巧从花园一路走回来,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她拂一拂手里的芍药,想着方才听到的那些话,顿时加快了步子,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她半点都不想在凤栖苑以外的地方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