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年年波及麦城,今年尤为难熬。
Zala俱乐部内冷落了九天,正月初七才有了些人气。
天寒地冻。
早些天下了场大雪,俱乐部无人留守,自是皑皑满目,因天冷而结霜凝固的外层,包裹着尚未受寒的内里,踩下去,吱呀作响。
俱乐部里开着暖风,不会太冷,但也跟热闹沾不上边,不大有关联,撇得挺远。
总教练跟一众流着鼻涕、红着脸、裹得一个赛一个的严实的少年们交代这些天的训练事项,惹得他们擤鼻涕的擤鼻涕,拍脸的拍脸,敷面膜的敷面膜,该咋地就咋地,完全没把自己身处何方这个问题想透彻——千姿百态的,比浮生绘还物语。
总教练人狠话唠,掰扯了老远才放他们自行训练。
坐在阔别的专配椅上,一个个都感慨万千,恨不得把自己的腮帮说麻。
“翻来覆去每年自行训练都是那么几句,李教真有意思,看得膀大腰粗的一个汉子,怎么比林弟弟还磨叽。”
被唤作“林弟弟”的男生哀怨地瞅了嘴贫的人一眼,敲键盘敲得震天响。
“有意思哈,刚敷面膜的是谁?囤货那么多,藏着掖着忒不够意思。”
嘴贫的人讪讪,但不过是转战他处,恨不得把所有能得罪的都得罪光。
被嘲的人没说话,训练室的门却很积极地回答。
“没走错?”林弟弟看清来人,打趣笑了下。
四道视线来自性格各异的队员,来人面对这样不怀好意的关注,仅顿了下动作,继而进门。
右手稍后带上了门。
嘴贫的那位眼神绕着进门少年打量了很久,最终弯了下唇角,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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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la主队五朵花,界花喜落这家,一个野花,一个队花,一个不花,外送一个场花。
界花何然,就是刚进门的怪人,被林弟弟一句台词打趣了上万年的沉默寡言摩羯男——寒潮来袭,零下九度人翩翩白衬衣,不嫌冻不嫌冷,年年这么穿。模样俏,女粉铁,人挺狠。
野花嘴贫那位,野路子岑代,没有他吹不起的牛皮,没有他玩不了的骚走位,没有他把不到的萝莉妹,整个一牙尖嘴利小炮仗,入圈不到三年,得罪了大半界内人物。也不知道喜欢他的女粉是不是眼瞎。
队花米豆豆囤面膜囤到无数美妆博主要从他这里拿好货,外快收入颇丰,男粉居多。
不花林弟弟林不凡,像一块白白净净的手帕,妈姐粉创界内新高,至今神话。
场花刚哥席墨,傲娇脸,经常场内MVP,常年盘踞zala输出重点位,吨位高,技术控,高级宅,学霸君,无辣不欢,无科学不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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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教练李济向来是个不大讲究细节的人。
他看着那木色的门扉,觉得手心湿润,像极当年初看联赛DC。
心都是热的。
他拿出手机,迎着屏幕的光芒打量着自己。
黑色的调,四方中的面并无何等令人一眼不忘的特色。
但李济却松了口气。十分奇异地,他不再紧张。
当年的隐藏盛世中一场无意相逢,让他心心念念了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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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代拿着空调遥控器,扫了眼显示屏上的“制热”“35℃”,对照着空调显示屏上的信息,有些心烦气躁地抛着遥控器。
“队长,我热。”
岑代时常抽风,时长不定。
众人见怪不怪,话没说手没停,誓要和岑代那个不要脸的划清界限。
岑代蔫了,没有得到任何关注度的他窝在椅里,有气无力:“丧心病狂。”
席墨推了推因无语而滑到鼻梁上的眼镜,道:“你穿几层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岑代拨弄着遥控器,开了后壳,把电池抠出来、按回去,反反复复几次,啪得摔了遥控器,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指着一个个淡定如常的队友,恨铁不成钢:“老李叫你们训练你们就训练,说好的造反呢,个个在假期里跟狼跟虎一样,跟我叫嚣你们要砸了俱乐部这个没人性的地界,残暴得黑暗得邪气得老子差点就信了,还说哎呦这队员受啥刺激了这么激进,原来啊,原来啊!嘴强王者啊!咋地,翻脸不认账,过河就拆桥啊?”
四人眼神齐刷刷地看过来,何然眸里雾蒙蒙的,席墨没扯耳机,都是“我受够了”的姿态。
岑代誓要拿出证据啪啪打脸四位同学,手机微信刚点开,李济那个傻啦吧唧的微信头像就跳了出来,边上一个小红点。
岑代看了看内容,手一软,手机晃了下。
岑代像捧了个活实的烫手山芋,烫到左手换右手,脸上红白。
席墨抬手拉下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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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推门而入时,陈西在逗弄鱼缸里的金鱼,细白的指尖滑过鱼身时,连她一贯冷傲的脸都似被打了层柔光。
她见李济有些拘谨地落座,走向她身旁空位时步履维艰,眸色很浅。
她抽出纸巾擦去指上水渍,抬手敲了敲鱼缸,明丽清新的水内,鱼尾摇摆:“鱼有没有名字?”
李济从职业圈转型,由前线隐退后勤,这些年自认吃过苦头,摸爬滚打,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是仍未忘记当年赛场上的身影。
他们那个队,也挺古怪的。
李济想到楼下五位尚且年轻的少年们,风华正茂,同当年的那些人一般风采。
想起那帮孩子,连心都是软的。
十三四岁的年纪,在山河武记尚未真正进入大众视野时,拿起指点江山的鼠标键盘,奋战至如今。
每一代电竞选手,他们的职业经历有所不同,却只有一个目标:
拿冠军。
真正指点河山,不望而却步。
李济知晓陈西的脾性,笑了下:“曾经没有。”
陈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有了。”
“金鱼仅一条,叫状元。”
陈西捏了捏尚有润滑感的指尖,迎着浅光暖意,抬在半空,道:“瞧我这状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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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在正月初六时跟俱乐部经理通过一次电。
在老家的雪中,眺望着远处的山。
见家中老娘端来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眉角都落了霜。
他听着经理的话,在老娘执意的目光中抄起筷子夹了个饺子,眼神示意老娘:外头冷,您先回屋,待会我就进去。
老家偏远,信号不大好,只有站在院中通往南屋台阶上才能打电话。
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炸裂开来时,经理提到的人、蓦然激昂的语调令李济眉目如润。
“你还记得陈西吧?当年被黑幕的那个。”
“听说她从WR退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