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
兰香院的一间厢房。
颜末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姬逸风一袭黑衣,手执酒盏,懒散地斜躺在那听曲的情景。
而弹曲的人正是一袭紫衣的樊琼。
“王爷。”颜末打量了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郡主。
姬逸风见到她,忙正襟危坐,“出了何事?”
“郡主被修允杰带走了。”
“闻路呢?”剑眉紧皱,脸色冷寒。
“闻路找霍统领一起商讨如何营救郡主,属下追来渭城将此事禀告王爷。”
姬逸风手中杯盏尽碎,“修允杰!”而后,揉着紧皱的眉心,思索着对策。
樊琼见此,忙站起身来,走到姬逸风身旁,“逸风你的手……”
颜末蹙眉看了一眼樊琼,若不是看到王爷对郡主被掳一事生气,她会以为王爷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属下听闻大将军夏侯琨亲自坐镇渭城城门,目的就是为了阻止王爷返回东皇,而且渭城早在前些日就从其它城池调兵遣将,并重新布置城防,想来这一切都是澹台朔的命令。”
姬逸风没有言语。
樊琼倒了杯酒递给颜末,“这些王爷早已知晓,如若不然,又怎会被困在此?”
颜末接过酒盏,走上前,低语:“我以为王爷是在此……等郡主。”
樊琼愣了一下,“当然了,郡主公而忘私、舍己为人,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我们自是要把她平安救出来的。”
颜末斜睨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姬逸风正想着其他事情,没有注意到两个女子间的暗中较量。
“王爷。”姬苍昊在门外道。
“进。”
“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
“修允乐呢?”
“已安排妥当,王爷放心。”姬苍昊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
“医圣前辈……”
“直言便是。”
“医圣前辈和子暮,还有茗香,昨日又返了回去。”
当初徐冰清让茗香知会霍奇火烧北夷兵部、刑部和粮草,而后在都城外遇见姬苍昊,茗香便跟随姬苍昊一行前往渭城。
“什么?”
“先前飞鹰堡的人在四处寻找良医,而后又传出他们在寻找医圣前辈的下落。不知为何,医圣前辈他们趁我不备,已经连夜折返。”
颜末心惊,她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姬逸风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站起,“你可知郡主在修允杰手中?”
“王爷是怀疑医圣他们折返是因为……郡主吗?”
“对了……”颜末终于想起自己遗漏了什么,“当时修允杰截下郡主,卢显扬也在场。”
“怎么不早说?”姬逸风盛怒。
“属下该死!”
姬苍昊连忙看向颜末,“郡主是不是受伤了?”
颜末顿时感受到两道如烈焰般的视线径直射向自己,忙双膝跪地,“郡主内伤未愈,又一路颠簸,属下担心郡主的伤势,便提议停下休息。当时属下去取水,闻路留下保护郡主,后来卢显扬跟踪到此,与闻路对战。属下也在此时被修允杰追杀。而后,卫可信趁机袭向郡主,郡主双腿被伤……”
姬逸风双手紧握成拳,“还……有……呢?”
“当时……当时……”颜末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哦!对了,郡主说卫可信是南黎王赵世勋的人。”
“赵世勋!”手骨“咯咯”作响,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
“而后,修允杰带人赶到,郡主受伤颇重,自知不敌,便让属下和闻路先行离开。”
“看来医圣前辈是知道了郡主受伤的消息,这才赶去相救。”樊琼道。
姬苍昊宽慰道:“王爷也不必太过忧心,听闻飞鹰堡一直在暗中寻找良医,想来……”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原本想要安慰姬逸风说:既然卢显扬在四处寻找良医,那此事肯定经过修允杰的应允,想来郡主定会无恙。
而后,他忽然想到,若是飞鹰堡一直在寻找良医,而后又紧急寻找莫修染的话,这是不是说明一般的良医治不好郡主的伤,可……据颜末所说,郡主只是受了内伤和双腿,那为何良医会治不好呢?
姬苍昊能想到的,姬逸风也能想到。
颜末到此时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以郡主的性格,若仅仅只是伤了双腿,她应该会和他们一起拼一下,试着闯过修允杰的守卫,毕竟马儿就在她身旁。
想起当时徐冰清拼尽全力砍断缰绳,瞬间瘫倒在地上的情景,颜末心里无来由地感到不安,郡主她……是不是还受了其它伤?
“属下这就回去救郡主。”颜末立即起身。
“站住!”姬逸风冷喝,“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能救出她?”
“那属下也不能待在这什么也不做。”
“逸风和颜末姑娘都先冷静一下,现在修允乐在我们手中,想来修允杰也不会对郡主做什么。而且,既然他们在找医圣前辈,说明他们也希望郡主能够好好活着。若是医圣前辈及时赶到,试问又有什么伤是他治不好的?”
颜末暗自生自己的气,把脸撇向一边,没有言语。
“樊琼姑娘说得不错。”姬苍昊道,“对了,我刚到渭城便收到消息,澹台朔已经抵达渭城,我们还是先想想如何出渭城吧!”
“樊琼,你先带颜末下去休息。”
樊琼看了一眼姬逸风,“好。你也不要太忧心了,郡主她洪福齐天,定能够逢凶化吉。”
“嗯。”
待两人离开。
“王爷有话问我?”
“你对赵世勋了解多少?”
“为人深谋远虑,做事滴水不漏。”
“王爷在怀疑什么?就因为卫可信?”
“北夷的这场棋局里,看似是北夷王在布局,澹台朔在下棋,而我在推波助澜,可谁又曾知道这盘棋局里自始至终都有一个看似局外人,实则掌控整个棋局走向的人。”
“王爷是说赵世勋?”姬苍昊惊,这太可怕了。
“冰清曾经提醒过我……”低头敛眉,苦涩一笑,“可我却不曾想到他,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功亏一篑!”一拳震碎了木桌,可见他心里有愤怒。
姬苍昊看了一眼地上的碎屑,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着,“王爷何必妄自菲薄。现在这样的局面也不算是最糟糕的。据我所知,澹台鹏已在都城布置好一切,准备夺取北夷王位。澹台朔手握万兵,但他现在在渭城,而我们手中还有他的儿子百里融熠。这一切,都得益于王爷的谋略算计。”
姬逸风撩衣坐在他对面,不断地揉着眉心,没有言语。
“只不过……要出渭城,恐怕有些难。更何况,出了渭城,还要过蒲城才能到达东皇边境。”
直到此时,姬逸风才抬起头,“蒲城!”嘴角轻勾,仿若想到了什么。
“怎么?王爷在蒲城有安排?”
“这不重要。你觉得……”盯着他,“冰清怎会认出卫可信是南黎王的人?”
“这?”姬苍昊一愣,原来姬逸风一直在想着郡主,不过……一会儿“郡主”,一会儿“冰清”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姬苍昊这才发现,姬逸风在外人面前称呼“徐冰清”时都是“郡主”、“宁安郡主”,也就刚刚颜末两人离开后,他才称“徐冰清”为“冰清”。
真没想到,堂堂东皇安王爷,在“情”之一字上也这么别扭啊!
“郡主向来聪慧,猜出其身份也不为怪。”
姬苍昊此话说得也不错,但姬逸风心里总是觉得难安。
忽然,姬逸风站起身,朝窗户处走去。
“王爷要去哪?”
“既然来了,总要会上一会。”
“嗯?”
不待姬苍昊反应过来,人已不见,只留敞开的木窗在风中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