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一度除夕夜，紫都在繁华热闹中又是一年。
曾经富贵辉煌的睿王府，如今已是旧时“乌衣巷”，在原处的鞭炮喜气映衬下，更显得孤寂与落寞。王府大门上，牌匾已被摘除，御笔封条也在冷风中逐渐斑驳。寒冷诡寂中，忽然响起一声声压抑的哭泣，经着风的吹送，颇有几分渗人。
一辆马车在巷口停住，车窗内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寻找，终于看见在大门角落处蜷缩着一抹黑影，那“哭声”就是他发出来的。少顷，马车复又前行，从王府门前驶过。
就在此时，那图案黑影突然冲了过来，抓着马车一直追喊：“王爷！王爷！”
马车瞬间停住，车窗帘子撩开，露出一张略带惊讶的脸。此人正是齐佑辰，一身貂裘蓝缎袄，尚有些慵懒的神情，盯着马车边的人打量。
“王爷！妾身是轻柳啊！”车外的自称“轻柳”的人一面说一面哭，一双细弱的手紧紧抓着车窗不敢丝毫放松。
轻柳……
齐佑辰觉得这名字很熟，再看眼前的人：发式蓬乱，脸面还算白净，那双哭红的眼睛犹为亮丽。一身破败的旧裙袄裹在身上，显然不能为她挡风驱寒，否则她也不会瑟瑟发抖，唇色青白。
再次将目光集中在她的眼睛，仍可看出细长柔美，可回想起往日风情。似乎身边是有过一名叫轻柳的侍妾。因她身姿轻盈似柳，有春风般温婉柔美的风情，所以他赐她名“轻柳”。
“原来是你。”齐佑辰抹唇一笑，而后又对她的现状皱眉：“上车。”
轻柳以为幻听，怔愣后忙手脚并用狼狈的爬了上去。车门一开，温暖的香气迎面而来，她忐忑的缩在车边，不敢迎头去看里面端坐的人，然而她的心却因他的一句“上车”而逐渐温暖、安定。
哪怕是做最卑微的奴婢，只要能跟着他，她也心甘情愿。
马车复又前行。
齐佑辰盯着她看，回想着关于轻柳的记忆，总觉得很遥远。最清晰的莫过于初见，她与几名新进的丫鬟一起在柳树下玩闹，应着节拍跳了支舞，翻飞的衣裙和飘飞的柳枝一起进入他的视线。
那时的她很生动，他远远的站着欣赏，兴致一起就把她收在身边，赐名“轻柳”。
那夜宫变后，王府中无干的一切奴仆姬妾，他全都未曾理会。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这样的状况？
“轻柳，你怎么在王府前蹲着？”他问。
轻柳压低了头，低缓的说：“王爷走后，王府就被抄了。当时我在庙中还愿，等到回来的时候王府已被查封，所有的人都被卖了。我怕被人认出来，就躲在庙里，替庙里做事。后来，听说王爷在云州，我想去找，可没有钱，又不知道怎么去，再后来，又听说王爷离开了云州……我找不到王爷，只好在王府等，我不知道能去哪里……”
“你找我做什么？”齐佑辰冷情嗤笑，对上她惊愕的眼，又说：“我已不是王爷，你找我做什么？我劝你还是回到庙里去，安安生生过你的日子，和我沾惹上，可是会丢命的！”
“轻柳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绝不会为了贪图逃生而离开王爷！”
面对她的信誓旦旦，视死如归，齐佑辰有瞬间的怔愣，紧接着又卷起嘲讽：“轻柳，你还是那么天真。实话跟你说吧，带着你，我觉得麻烦。女人我多的是，不缺你一个，明白吗？”
轻柳眼神瞬间黯然，垂下眼，紧咬双唇，却是倔强的说：“轻柳明白。但是轻柳是王爷的人，王爷在哪儿，轻柳就跟到哪儿，轻柳要服侍王爷一辈子！”
这些话只是再次将齐佑辰逗笑。
少顷，他又问：“刚才在王府门前，你怎么知道车内是我？”
她没作声，因为她也是凭一种感觉，虽然错的时候也多。
齐佑辰将内情猜测了几分，眼色一停，而后缓缓点头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难为你到如今都还记挂着我。好吧！反正我要在紫都停些时候，这段时间你就暂且留着。”
轻柳紧绷的心微微一送，忙跪着磕头：“谢王爷恩典！”
当马车停下，所处的地方是家宅后院，听着周围的寂静与风声，应是城外。府内灯彩高挂，却安静如夜，各处守卫皆十分严肃周密。
轻柳虽未抬眼环顾，却隐约有似曾相识之感，就像重新回到了王府。
在转角处齐佑辰停了下来，看了眼紧跟身后的人，招来名丫鬟吩咐：“你带她去南院，盥洗后准备饭菜，再去为她置办几身衣物头饰。”说完便进了重重守卫的东院。
轻柳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深知东院是他居住的地方，别说她，即便是任何人也不能未经传唤随意踏入。在王府时就有这样的规矩，若有人触犯，即便是最宠爱的姬妾也难逃一死。他是个外暖内冷的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姑娘，请跟我来。”丫鬟带着她去了南院。
沐浴梳洗后，丫鬟请她安歇，衣物要等到明天才能准备好。她明白，定是府中没有女眷。
对于睿王爷，外间传言甚多，她从没有奢想过他会回来。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为什么敢回来？她既为他的安全担忧，又庆幸于他的出现，她居然还能等到今天，居然还能……
躺在久违的舒适床上，辗转难眠。
她想起这三年的难熬，总怕今晚是梦。若是梦醒了，他就不见了，而她仍孤零零的在王府门前。她想去看着他，却又清楚规矩不可触犯。情绪折磨之下，直到后半夜终于朦胧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