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个时辰后,云锦醒了。
想到恒儿,她忙往隔壁的房中去看。
进门的时候她脚步轻盈,齐啸天就在床边陪着恒儿,给他讲着故事。恒儿似乎依旧好哄,已经不哭,也不吵闹,偶尔听的高兴还会止不住笑。可是云锦一点也不为此感到高兴,只是心酸又难过,她已经站在恒儿面前,可恒儿却看不到她。
“娘亲来了。”齐啸天轻声说。
“娘亲!”恒儿并看不到人,但还是张开双臂要拥抱。
云锦坐在床边抱住他,撑起一抹微笑:“娘亲好想你,你可醒了,再贪睡的话娘亲就不要你了。”
恒儿嘻嘻的吃笑,窝在她怀里撒娇。
齐啸天将他抱到自己怀里,笑着说:“别再缠着娘亲,娘亲身体不好。”
恒儿突然问:“娘亲要生小妹妹吗?”
云锦笑着往齐啸天横去一眼,反问道:“恒儿怎么知道是小妹妹呢?”
“父皇说的!”恒儿笑。
齐啸天紧跟着也笑:“朕觉得应该是个女儿。”
云锦也不反驳这话,摸着恒儿的小脸说:“恒儿喜欢小妹妹吗?”
“喜欢!”恒儿很认真的点头,随后又拿小手揉眼睛,很委屈的说:“娘亲,看不见。”
云锦听的心间发涩,顿了顿才强颜笑说:“恒儿别急,过几天就看见了。你不是喜欢看金鱼吗?你等着。”
齐啸天对她的话有些不解。
云锦也没解释,吩咐人立刻捉了几尾两三寸长的金鱼,放在一只盛着清水的荷叶盆里。荷叶盆就放在地上,她领着恒儿蹲在边儿上,引导着将他的双手放入清水中。
恒儿先是觉得两手冰凉,刚要缩回来,蓦地一只金鱼从他的手心儿里游过,惹得他立刻惊笑起来:“鱼!鱼!”
“恒儿数数,里面有几只鱼?”云锦一面笑问,一面又吩咐宫女将几只大小薰笼挪近些。原本天冷不该让他碰冷水,可如今他眼睛看不见,只有让他玩的高兴,他才会和以往一样饮食安寝,身体才会慢慢恢复如初。
齐啸天理解她的想法,又怕恒儿冻着手,于是也把手伸到水里,包裹着恒儿的小手,笑道:“恒儿,父皇跟你比比,看谁先数完,好不好?”
“好!”恒儿玩闹的心思上来,笑着就在水里摸鱼,鱼身通体光滑,几次从他的双手中溜走。屡次的失败并未让恒儿生气,反倒越玩越高兴,直将两只衣袖溅湿,而数鱼也变成捉鱼。
玩了一会儿,云锦就将他们劝住。毕竟天冷水凉,万一再冻得伤寒,就不值当了。
正为恒儿换衣服,外面宫女进来说:“启禀皇上,娘娘,琴妃、乐妃、慧妃等人听说小皇子醒了,特前来看望。”
恒儿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趁着她松手的时候又嬉闹起来,顺着被子钻到床的另一头,闹着不肯乖乖穿衣服。齐啸天非但不劝,还跟着他闹。
“你们两个……”云锦看的好气又好笑,虽然恒儿年小,不懂眼睛失明的利害,可她……转头对宫女说道:“多谢几位娘娘,就说小皇子累了,改日再看吧。”
此后相续宫内宫外不少探望者,一律被婉拒。
后来恒儿玩累了,紧紧依在齐啸天的怀里睡着了。睡梦中两只小手仍旧紧紧的揪着他的衣服,丝毫不松懈,小脑袋还在他身上一蹭一蹭的。
齐啸天知道,尽管恒儿年幼懵懂,可潜意识里会害怕。
趁着恒儿睡着,云锦细问了关于眼睛的事,尽管齐啸天怕她太忧心影响身体,但刻意简单藏隐的话,还是让她听出了弦外之音。
“不用担心,恒儿会好的。”齐啸天只能拿这话来安慰,其实他心里也忐忑,没有把握。
云锦疲惫的合上眼,斜倚在他肩上:“恒儿是因我受的罪,一个陈皇后过去了,谁能保证以后没有其他人?这后宫这么大。”
齐啸天没有立刻接话,久久的沉默后,说:“别再自责了,这可不像你。朕知道恒儿出事你很难过,可朕认识的锦儿可不只是会自责,朕还是喜欢那个聪敏有谋略,为了目标会奋力拼搏的锦儿。”
云锦睨眼看他,而后说:“是。有仇必报是我的作风,若说恒儿真是因我以往的作为在受苦,那么陈皇后也必会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不管别人怎样,我只要恒儿,要恒儿的父皇,为杜绝再有人图谋不轨,最好的办法便是绝了那些人的念想。”
“嗯?”齐啸天追问。
“陈皇后已经被废,俯瞰整座后宫,只有我能做皇后。皇上就颁旨册封我吧。”云锦说的坦然又淡然,完全没有以往追求名利的欣悦或激动。
不过数日,陈皇后谋害皇子之事已完全查证清楚,陈氏一族中未查出同谋者。而后,群臣上谏,念在惠明郡主出嫁龙日,有功于朝廷社稷,故而对陈氏远亲族人加以宽则。因此,除皇后父兄近侄等被连诛,其他族人亲眷皆被发配边关,终生劳役,其后世子孙永不许入仕。
夜色初阑,全德捧了圣旨前往冷宫。
正屋内,身着素衣的陈皇后端跪,看到来人,就明白最后一刻到了。
“皇上有旨:赐,白绫一条!”圣旨的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全德收了圣旨,做出手势:“陈皇后,请吧!”
陈皇后看着屋梁正中系出的白绫,随着夜风飘过眼前,让她回想起十几年的来的一幕幕画面。“我想见皇上。恳请公公转达一声,临死前,我想见见皇上。”
全德看她一眼,说:“陈皇后以为皇上会见你吗?时候不早了,还是请上路吧!”
凄凉一笑,早预料到的结果。
当白绫套上脖颈,再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皇宫夜色,所有的绝望,不甘,酸涩与痛苦,全都化作两行清泪。脚尖微一用力,随着凳子滚落,套在白绫上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挣扎。
白绫带着人悠悠的晃了晃,眼泪才从她的脸上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