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出来,叶白尘仰望满空星子,当停住脚步细看时,已到了净月轩。顿足片刻,走了进去。
净月轩是郑府深处的一座轩院,房屋五六间,院虽小,但僻静清幽。翠翘与燕儿就被安排在这里。看屋内灯亮着,他上前叩门。
翠翘开了门:“叶大人。”
叶白尘微微点头:“还缺什么吗?今天太仓促,等明天我拨两个人过来,有需要就和他们说。”
翠翘忙摇头:“不敢再劳烦大人费心,已经很好了。我与燕儿只是奴才,怎么能受人服侍,自己动手就行了。”
叶白尘倒不勉强,只是说:“话虽如此,可有些事情少不得用人。很多事不用我多讲,你们就住在这里,但不能出府。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儿睡吧。”
待人走远,燕儿才追问困扰了一天的问题:“翠翘姐姐,叶大人为什么要帮我们?他是在帮我们吧?”
“嗯。”翠翘无法解释太多,就像无法看到未来。
同样的夜色中,为此事伤神的人不在少数。
永福宫依旧是后宫内最为清冷的地方,夜色深重,花影重重,更有种道不出的阴森恐怖。
兰贵妃在窗前来回踱步,满心纠结着得知的消息,大哥为何向皇上讨要翠翘?她才不信什么爱慕迷恋之说!别说是事出突然,她就不信大哥对珍妃情缘已了。再仔细回想之前的种种,忽然心生凉意,莫不是大哥在与她作对?似乎不可能,但这样的举动又怎么解释?
实在难以思量,但总的说来,目前的结果较为满意。
再次评估下,皇后似乎不足为惧,都已被皇上“软禁”。俯瞰整个后宫,也瞧不出哪个人能盖过她去,可云锦一走,往后定会出新人。她心头最急迫的是怎样让次让皇上亲近,毕竟要在后宫安稳立足,母凭子贵是最实在保险的途径。
此时怅然难眠的还有一人。
琴妃辗转反侧,后披衣起身,独自走到院中木槿树下。又是一年木槿花开。弯腰拾起地上凋落的木槿花,觉得自己一生还不如木槿花开一日,木槿虽朝开暮落,繁华短暂,可她却至始至终没有过绚丽。
那人就那样走了。
昨夜她一直倾听着蔷薇院的动静,不住的幻想着,或许那人会想起她,直到一切声息湮灭,她不得不死了心。那个人只是利用她,如今一切都结束了,她就算没盛开过,也只能像这木槿花一样凋落。
夜半人寂,朝露阁中的人似已酩酊大醉。
全德不敢劝,只万分谨慎小心的在旁服侍,眼看酒壶倾倒连忙去扶,却被一只手烦躁的扫开。
齐啸天虽双眼猩红,坐立不稳,可说出口的话冰冷阴戾,听不出醉意:“拟旨!”
很快,宫里传出消息,皇上已下旨在全国缉拿以睿王爷为首的叛党,圣旨中仍是没有提及云锦。从中可以读出隐晦的信息,皇上分明知道以睿王爷目前的实力,朝廷无法捉拿。这道圣旨,实际是张驱逐令,驱逐睿王爷离开西齐国土。
至于不提云锦……
齐啸天冷笑,眼神绢狂。一股子的怒火在心口燃烧,他恨不能将那两人斩首解恨,可是……话每每要出口总万分艰难。
做皇上也窝囊,这种损失颜面的事情只能把苦水强咽。可他不甘心,不解恨,他想让她也尝尝他的痛苦!他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休想!
紧攥的手掌松开,掌心内是只墨绿白花儿的小香囊,已被用力蹂躏的不成样子。
半个月后,西齐边境云州。
云州与龙日接壤,开设有榷场,往来贸易热闹繁华,城中兵坚城固。虽如此,但云州距离紫都路途遥远,周边附属小县镇较多,地势复杂,多茂密山林。加之龙日地域广袤,地广人稀,因此在山林中常有匪类出没。
距离云州两日路程,有座来凤县,县内一半以上都是山林。
在山林中有座占地宽广的山庄,气势深沉肃穆,名为“暮叶山庄”。一片静谧祥和中,自山外的道路上驶来一辆素净马车,随行几名护卫。一行人在山庄门前停下,大门敞开,家仆恭敬而安静的迎候。
车门打开,先是下来一名身着精美青衣华服的男人,随之小心的抱出一名熟睡女子。一行人进入庄内,直至庄中早已准备好的住处。
暖风徐徐,透过半开的床费吹进房中,掀开层层青烟纱帐。
眼帘微微轻动,云锦忽而醒来。
映入眼中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眼波一动,她知道了,这里定是他之前所说的暮叶山庄。她没有问为何要到云州的一个小县城,他做事很谨慎,想必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只是,云州临着龙日,恐怕他用心不纯。
缓步走到门外,迎面一阵微微轻风,带着山林特有的味道和庭院中的淡淡花香。闭上眼,轻轻的一个呼吸,张开眼,似乎缓解了连日路程劳累。
有两个丫鬟从院外走来,捧着漱洗用具。服侍之后,遵照她的意思,在院中树下的阴凉处摆了椅榻,她就坐在树下闲看庭花,听山林鸟雀幽幽。
幼时的卧香楼,曾经的南花园,后来的皇宫……她就像一只鸟,永远被养在笼中,却从没有渴望过所谓的“自由”。现在她到了这个地方,看似身处山林,却是真正的失去了自由。圣旨中没有缉拿她,可她是所有人缉拿的对象。
仰着脸,感受树影摇落细碎光亮,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景象。似乎对于娘的记忆,就是燃烧的大火,叶章贺负疚又恳请的眼神。南花园的十年是一片一片飘飞的裙衫,一转就是那个人的笑脸。
所有的一切都缘于那场舞蹈,若绿珠还在,那么她现在可能还是南花园中一名小小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