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天刚破晓,几乎一夜不曾合眼的齐啸天终于在云锦睡熟后脱身,率领百官于宫门前为龙日送行。
把酒辞别,完颜肃登上车驾,车队遥遥离去。
尽管齐啸天有意封锁消息,然而那晚的事情不同寻常,加上有人故意私下泄露,他得知她的事也不难。他没有想到那晚离开之后,她竟做了那样的事,心头除了沉重,惊诧,也有嫉妒。
为了他,她竟能付出那么多。
今日一别,怕是再难相见了。他所能做的,无非是豪情斩相思,她从头到尾只是个梦罢了。
送走龙日,齐啸天当即在御书房宣了道圣旨:蔡毅失职,致使锦妃被刺客掳掠,险些丧命。念其以往功绩,罚俸半年,背杖二十。当晚随护的禁军,皆同领罪责。
如此处置,已是恩赏。
云锦不大不小的病了一场,卧床休养了几天,其间齐啸天依旧在蔷薇院安寝,呵护备至。不仅如此,他还特地传了口谕与皇后,称她身体虚弱,免了她每日坤宁宫请安问省。
皇后没有不悦,反派人送来补品,嘱咐她好生保养。各宫各院的娘娘小主们也少不了探望,朝中大臣们关问,王妃命妇们也进宫问安。其中,张豪一家走的最是殷勤,也在情理之中。
皇宫中就此平静了下来,转眼已到了二月。
派往凉关监造“凉关夫人”祠堂的礼部官员返回交旨,叶章贺也回到了郑府。
一到府中,他直接进入书房,随手抽出本书,却望着窗外发呆。
他在凉关时便听说了正月十五锦妃遇袭之事。
坊间虽然对这件事添枝加叶,说的玄乎离谱,但惊险不假,对幕后主事之人的猜测也相左不大。他在朝为官多年,加之自己两个女儿都是后妃,更明白其中利害,因由。
他很担心她,很想去看看她,却只能是空想。
如今距离那件事已过去半个月,不知她现在怎样?
叶章贺沉眉一叹,想起在凉关的这段时间。他回到了当年卧香楼的旧址,那里已经变成了酒楼。他几乎每天都要去看看,寻找逝去久远的往昔。几次梦回,总梦见云娘被烈火缠身,哭着质问他的抛弃,念念切切嘱托他照顾锦儿……
锦儿恨他,他亏欠她们母女,如今只能尽力补偿在她身上。而唯一能为云娘做的,便是为她报仇!
他曾到凉关府衙查询案件旧档,并无关于当年卧香楼的记录。询问凉关之人,记得那场大火的也说不清当年是怎么一回事,看来,知道真相的只有锦儿。
不论如何,他必须想办法见她一面!
晚灯起,丫鬟在书房外敲门:“姑老爷,夫人备了酒席为您洗尘,让奴婢来请您过去。”
一直神思飘摇的叶章贺回了神,冷淡说道:“你去转告夫人,我路途劳累,想早些歇息,多谢她费心。”
“姑老爷,可夫人……”丫鬟听他拒绝,顿时为难的去留不是。
叶章贺却不再回应。
丫鬟又试着喊了两声,见他仍不回应,也只好去回话。
郑佩珊的反应可想而知。本就是拉下脸面主动求软,他却如此拒绝,不念丝毫夫妻情面。恨的她一把将酒菜掀翻,心中怒火一起,断不了的病根又发了。
一通气虚咳喘,几乎要背过气去,丫鬟忙拿来药给她服用,才略微平息。
就在叶章贺想着如何能得见云锦时,第二天一早,宫里就来了人。
“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小厮四儿在书房外不停的拍门。
叶章贺一夜思前想后,直至天色将明方才入睡,忽听四儿的话,愣了愣:“宫里来人?找我?”
四儿忙回道:“是啊,老爷。来人是锦妃娘娘身边的小太监,代传娘娘懿旨,请老爷入宫觐见呢。”
“什么?锦妃?!”叶章贺顿时完全清醒,赶紧起身穿衣,慌张的跑去开门就要走。
“老爷!老爷你别慌啊,还没穿鞋呢。”四儿眼尖的一把抓住他。
“……哦,哦哦,穿鞋。”叶章贺又返回房中,一番收整后,前往宫中。
一路忐忑忧思,他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主动宣见?难道,是要问问凉关祠堂的事?若仅只于此,问礼部即刻,也不用宣他入宫啊……
就这么想着,到了蔷薇院。
一见他来,宫女便说:“叶老爷快请进吧,皇上与娘娘等着呢。”
叶章贺暗吃一惊,同时有些失望,想不到皇上也在。
进到屋内,跪身在堂中:“草民叶章贺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叩见锦妃娘娘,娘娘千岁!”
“免礼,进来吧。”齐啸天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谢皇上。”叶章贺走进去,准备再跪。
“不用行礼了。来人,给叶老爷赐座。”说话的人是云锦,声音平淡略带轻笑。
叶章贺情不自禁的投去一眼。但见她左脸光洁细嫩,毫无疤痕,肤色白里透红,宛如三月桃花,顿时放了心。
云锦也打量了他两眼,与年前相比,他消瘦了很多。
她说:“你为祠堂题的词和挽联我都看了,很好。不过,今天找你来并非是为祠堂的事,而是另有件喜事与你说,不知你愿不愿意。”
“娘娘所指何事?”他不解。
“我有门好亲事想说给叶公子,不知你同不同意?”她淡笑相问。
“这……”他难以回答。
皇上在场,可见这件事皇上都默许了,他能反对吗?可给儿子说亲,他擅自做主又不好。再说,她突然热心的为叶白尘说亲事,恐怕也不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