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院外屋内皆安静非常。
燕儿与一名宫女端着铜盆与白帕等物进入房中,翠翘将帕子浸湿,为床上依旧昏睡的人擦拭。
燕儿小心的望了一眼,轻声问道:“翠翘姐姐,娘娘没事吧?”
“不会有事的。你们下去吧,别吵到娘娘。”翠翘让她们退下。
御医说她的身体并无大碍,但昨夜之事对身体伤害太大,再加上冷热相缠,又是一场大病。一夜间不住的出冷汗,浑身又如火烧般灼烫,御医开的药也是勉强才喂了下去,直到天大亮才稍稍安稳睡着。
翠翘对昨晚的事了解不多,但从她的情况来看,一定比之前更严重。
御医说只要她醒来就没事了,但这会儿已近戌时黄昏,她却还在沉睡。自昨夜起到现在,除了吃两次药,她米水未进。
忽而外间传来沉稳的脚步响,翠翘知道是谁,立刻恭迎。
齐啸天从外面进来,开口就问:“醒了吗?”
这一句关切的话,让翠翘顿时声音哽咽,摇了摇头。
“还没醒?”齐啸天叹口气,走入里间。
床上的人如同昨晚一样,依旧是酣然沉睡,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道赫然醒目的刀疤上。原本完美的面容,因这刀疤,每看一眼,心就紧缩一次,可惜、怜爱、愧疚……只想把所有的宠爱全都给她,以补偿这次次保护不周的亏欠。
“锦儿,你还不醒吗?”他喃喃轻语,眉宇间显出疲惫之色。
自昨晚出事他便在床前守候,直至上朝离开,早膳午膳两次来探望,她却总是不醒。眼看都睡了一天了,怎么还不醒呢?
翠翘捧了茶来:“皇上请用茶。”
齐啸天接了茶,吃了半盏,吩咐道:“你去吩咐,朕在这里用晚膳,另外备着清淡饮食,已备娘娘随时醒来传用。”
“是。”翠翘收了茶碗,出外准备。
天色渐暗,晚膳摆了上来,齐啸天食之无味,随意用了些就作罢。
膳后,他又在床畔坐了半个时辰,见她依旧眼帘不动,不禁有些焦躁。翻来她平日看的诗书,索然寡味,又抽出本琵琶谱曲,宛如天书。
眼看着夜渐渐深了,全德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昨晚一直未曾安睡,还是早些歇息吧。”
深锁眉宇,齐啸天步出暖间,朝床榻边看了一回。
“翠翘!”
“皇上有何吩咐?”翠翘侍立在侧。
“你仔细服侍娘娘,不可稍离片刻,一旦娘娘醒来,即刻来通禀。”他吩咐道。
“是。”翠翘领旨。
齐啸天回到朝露阁,已是二更将尽。
全德服侍着他更衣洗漱,随后问道:“皇上,可要请娘娘来侍寝吗?”
“朕累了,你下去吧。”齐啸天哪里有那个心情,拂了拂手,上床安歇。
在床上辗转反侧,却突然觉得被衾孤单清寒,总觉身畔少个人。长夜更加显得漫长,原来这便是孤枕难眠的滋味。心中沉叹,双眼张张合合,终于在三更时分才渐渐入睡。
翠翘一直在床边守候,困意上头,不由得支着胳膊睡着了。
四更时分,睡意朦胧之际,忽然隐隐听到有人轻唤。
“水,水……”
“娘娘?!”翠翘猛地惊醒,见她正虚弱的要水喝,不仅高兴的轻唤:“娘娘,娘娘你醒了吗?你等等。”
连忙折身去倒水,将她扶起来,小心的喂。
云锦一口气喝了一盅茶水,这才微微张开了眼帘。
翠翘惊喜道:“娘娘,你可醒了!”
“我……我睡了多久?”云锦一张口,声音嘶哑低沉。
“娘娘从昨晚起就昏睡不醒,这会儿已是四更天了。”翠翘说着,早有人去通知皇上。扶着她靠床坐好,问道:“娘娘,要吃点东西吗?”
云锦摇了摇头,忽而说道:“拿镜子来。”
翠翘一顿,迟迟不做动作。
“镜子!”她再次开口,声音冷硬,就是命令。
“娘娘……”翠翘笑意勉强,劝解道:“娘娘睡了一天,精神懒倦,这会儿夜又深了,何必要照镜子呢?待明天再看吧。”
云锦眼波一横,声音已然带怒:“拿来!”
“……是。”翠翘只得将鸾镜取来。
云锦朝镜中望去,但见云髻垂散,面容白中透红,却显着病态。左颊上,那道她亲手划下的刀疤,那么醒目。
伸手摸上去,皮肤不再光洁如昔。
她知道自己长的很美,但她从未真正在意过,然而现在……当容貌不再,她竟忐忑不安。
“翠翘,皇上……”她开口询问。
翠翘将皇上从昨晚至今天的作为全都讲了一遍。
“是吗……”她莞尔一笑,知道赌赢了。
没错!昨晚她所做的“自残”,无非是为了转移他多疑的心,她的“可怜”近在眼前,都是他无力保护的铁证,他能不怜惜自责吗?一旦他怜惜自责,多疑的心思就自然而然减少了,只要,再加最后一诉。
“娘娘,皇上来了。”宫女禀报。
云锦眼帘轻动,让翠翘收了镜子。
“锦儿。”齐啸天疾步从外进来,笑着握上她的手,犹似从心底松了口气:“你可算醒了!你一日不醒,朕一日难安寝食。怎么样,你感觉如何?要不要吃点东西?”
云锦一直侧着脸,纵然见他关怀备至,仍有些疑心作怪:“皇上,我……”
“怎么,不舒服吗?”一见她皱眉,齐啸天顿时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