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1)
甦笙看着眼前关闭的门,默默地抿了抿嘴,眨眨眼就轻声轻脚的下楼。何仙姑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那么苏若水应该没留下什么东西,但是她为何要自己来绍骊山呢?
甦笙下了楼就看见一个人背对着主楼站着,那人一身广袖白袍,长发垂下,看起来像是降落人间的仙人,不染尘埃。他背着手,看着远处的天空,不知为何,甦笙看着他的背影,却感觉到了一股悲凉之意。
甦笙轻轻的从廊前走过,不想打扰别人沉思,但是她刚走到那人身后,那人就转过了身。
是他?
苏若依的未婚夫?他不是在盐海吗,怎么会来绍骊山,难不成何仙姑说的人是他?还穿着一身古装,被何仙姑逼的?想到这,甦笙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民国装束,撇撇嘴,很是无奈。
甦笙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而白奕也看着甦笙,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甦笙脑子里转过几轮,打破沉默。
“你好。”
“…………”
白奕并不说话,依旧看着她。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甦笙小心翼翼的说完,提腿就打算跑。白奕的气场太强大了,上次在玉城苏宅看见他,并没有怎么观察,后来去盐海,白奕出现的次数很少甦笙跟他没说过一句话。而且那时候的白奕都跟苏若依在一块,除了看起来高冷一点,别的也没什么特别。甦笙那时候见白奕并不认识自己,只当是巧合,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更何况另一个还是自己梦里面的人。甦笙自从去了苏宅,就再也没梦见过那个人了,甦笙没太在意,她在意的是孤儿院和当年苏若水留下的要她去做的事。
“我等的是你。”
就在甦笙打算跑的一瞬间,白奕开口说话了。
“那个,咱俩也不熟,你找我有事吗?”
甦笙迈出的脚默默顿住,说话依旧带着拘谨。
“何仙姑让你来找我,你跑什么?”
白奕的语气平稳的没有一点起伏。
“那个,呃,就是……”
甦笙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白奕她就浑身不自在,说话都没办法好好说,莫名的惧怕。
“你怕我。”
白奕看甦笙吞吞吐吐的样子,直接说出了关键所在。
“没有。”
甦笙反驳的很快。
“只是你毕竟是苏若依的未婚夫,我是觉得保持点距离比较好,不是怕你。”
“不是,我和你想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白奕说着话,朝甦笙走过来。
“什么是和不是啊,是不是的我哪知道,你是谁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能不能快点放我走啊…………”
甦笙一个人低着头嘀嘀咕咕的,这时她还没注意到白奕已经走到了她身旁。
“不能。”
白奕淡定的回答了甦笙的问题。
“什么不能?………………啊!”
甦笙正疑惑白奕在说什么不能时,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她身边的人。
“我说,放你走,不能。”
“头发乱了。”
白奕回答了甦笙的问题,抬手帮甦笙整理着额头的碎发,而甦笙此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就像见了鬼一样。
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还帮我弄头发?我们很熟吗?
白奕理好头发,自然的牵起了甦笙的手,拉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带你出去走走,一会边走边问吧。”
白奕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了一些,虽然跟之前差别不大,但是语气柔和了一些。
白奕带着甦笙往后山走去。
甦笙看着白奕牵着自己的手一直不放,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了。
“那个,你到底是谁?”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很快会见面吗?”
白奕一直在等甦笙开口问他。
“你,你是那个在我梦里的人?”
“是。”
“那苏若依的未婚夫也是你?”
“不是,那个人只是我放在苏家的替身而已。”
“替身?你究竟是什么人,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替身又是什么意思?”
甦笙不明白白奕的意思,那天在苏宅看见的人明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就连给人的感觉都很像,只是眼前的人气场更大而已。
“你应该一直在查孤儿院失踪的事吧,没有头绪对不对?”
白奕并没有回答甦笙的问题,替身的事一会再说也不迟。
“你怎么知道孤儿院?何仙姑告诉你的?”
既然何仙姑让自己问他,那么他和何仙姑一定认识,并且认识很久,不然何仙姑不会那么干脆的让自己来找他。
“孤儿院的事不用查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们都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应该在的地方?”
甦笙想起了在飞机上的那个梦,在梦里院长妈妈也是这样说的,只是她说的是宁儿在她该在的地方。
“那个梦?”
甦笙莫名觉得自己会在梦里看到院长妈妈一定和眼前这个人有关系。
白奕见甦笙联想到了那个梦,轻轻一笑,回答道:
“是,梦境是我设的。”
甦笙听到肯定的答案,有些激动,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白奕的手臂。
“那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在哪?你带我去找他们好不好?”
“现在还不是见他们的时候,时间到了,你自然就能见了。”
“时间?什么时间?”
甦笙不明白,白奕明明知道他们在哪,为什么不带自己去见他们,时间又到底是指什么时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放一个替身在苏家吗?”
白奕提起甦笙之前问他,但却没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
甦笙听白奕主动提起,便顺着往下问。
“你的母亲给你留下话,让你任何人都别相信,这个任何人,指的是谁?”
甦笙有些奇怪,这件事又牵扯到她母亲了。
“是苏家人?对,就是苏家人,我母亲留下荷包,虽然苏亦承从来没有打开过,但是她也没有留下有用的线索,除了那张图。”
“对,除了那张图,但是绍骊山这地方,也不是谁都能来的。何仙姑每十年入世一次,一次一年,这千年来,她手里留下的拜贴也不过十几张,要想入这绍骊山,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甦笙听到白奕说拜贴,可自己并没有拜贴啊,自己是如何进来的,难道是那张和火车票差不多的车票?
“拜贴?跟我的车票一样吗?”
“不同,你手里的车票是何仙姑留下的,特意接你到绍骊山的。而且那辆车并不是给人坐的,你手里不是还有剩下的封灵草的汁液吗?”
封灵草?
甦笙想起了自己上车前喝下的不明液体,那应该就是白奕口中的封灵草了吧。
“封灵草可以封住气息,只要你不开口发出声音,他们便不会发现你是异类。”
白奕见甦笙并不明白,于是开口解释。
“那车上坐的都是什么?”
甦笙想到了何仙姑院子里干活的妖怪们,车上也是那些东西吗?
“不是,车上坐的是来往各地的引使。”
引使?甦笙还想再问,白奕却不再多言。
“世人收到的拜贴与你不同,要想进绍骊山找何仙姑,必须有拜贴,绍骊山不在世间,想进山,得自己找,自何仙姑接任这千年来,持拜贴进山的,只有四个人。”
“四个人?他们是谁?”
白奕侧头看了看甦笙,甦笙仰着脸,疑惑地盯着他看,眼睛里满是好奇,白奕却又回过头看着脚下的丛林。
“第一个是始皇帝,嬴政。”
甦笙听到秦始皇的名字,觉得有些荒谬,秦始皇统一六国,成为了帝王,为何要找何仙姑呢?
“秦始皇?他来过绍骊山?”
“你听过秦始皇寻找蓬莱仙山的故事,也知道焚书坑儒的典故吧。”
“知道,秦始皇寻蓬莱仙岛,是为了长生不老药,但是他看得见,却去不了,后来广纳方士,炼长生不老药。”
提起秦始皇,甦笙自然了解,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中原的皇帝,谁不知道。
“没错,他炼长生不老药,相传是受方士蛊惑,才铸下大错,但其实并不是。当年他一统六国,麾下的能人将士并不少,其中自然少不了精通阴阳术数的人,而拜贴他自然也是能拿到的。”
“所以他拿着拜贴来了绍骊山?”
甦笙没想到秦始皇居然拿到了何仙姑的拜贴。
“是,也不是。秦始皇能进绍骊山,是何仙姑放进来的,否则以秦始皇之力,他进不了这山。”
白奕看着远处,绍骊山不止一座山,这里群山环绕,周围雾气弥漫,即便有人或者其他的东西误入,也会被困在迷雾里,时间到,会被迷雾送出,根本没有机会到绍骊山内。
“为什么啊,何仙姑为何要放他进山?”
“因为秦始皇必须进这绍骊山。”
“必须进?”
甦笙不理解,就算秦始皇有丰功伟绩,但何仙姑这绍骊山,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为何要放秦始皇进来呢?
“秦始皇进绍骊山见何仙姑,只问了一个问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永远坐在皇帝的位置上。”
白奕并没有回答甦笙的问题,命定之人,命数一词并不好说。
“那何仙姑怎么说?”
甦笙有些好奇,何仙姑会怎么回答秦始皇这个问题,毕竟秦朝二世而亡,秦始皇死后,皇位传给了胡亥,公子扶苏早已身亡,没人能保住秦。
“何仙姑说,万事万法,皆有定数,人命天定,要想知命,问天即可。”
“问天?”
“是,问天。秦始皇上不了天,所以只能问仙。”
“所以他寻找蓬莱仙岛,就是为了问仙。”
这个甦笙知道,中国人都知道,不问仙,秦始皇找蓬莱仙岛干嘛。
“没错。”
“那他焚书坑儒,炼长生不老药是为何?”
甦笙接着往下问。
“他既问不到仙,必定不肯罢休,自古长寿之人寥寥无几,他自然想要长寿,有长寿自然想要长生,以至于求仙问道,最终成了求术术,问长生。”
“我知道了,秦始皇在何仙姑这里找不到答案,便去寻仙,寻不到仙,却想求长生。”
白奕见甦笙自己明白,便不再多言,这本就是个故事,当年焚书坑儒也是命数,即便没有始皇帝,历史转弯,结果都是一样的。更何况,当年设下这个局的人,怕是也没有想到,何仙姑会让秦始皇去问天,即便是人间帝王,天命之人,也不过几十年的气运,若真痴心妄想,这气运自然就散了,秦二世而亡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