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禅山(圣日神殿临山)。
望山参禅,望水饮茶。
一位道骨仙风的白须老者抚须一笑。“真是稀客啊,不知皇甫族长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皇甫泫枫端起一杯清茶,细细品味,道:“恩师自皇耀大殿执事长老隐退之后便一直隐居在这水禅仙境,不知何时,我也能安享如此快意清闲的晚年。”
南宫若禅哈哈一笑:“枫儿天纵奇才,应对巫族多做贡献才是,怎能早早隐退,岂非暴殄天物。”
皇甫泫枫含笑摇头,“之前的大半生,我顺从命运,为我族倾尽一生心力,命运最终却连最后一点心愿都无法成全我,我已身心俱疲。”
“枫儿之言,发自肺腑,为师可有何可帮助于你,完成心愿?”
“徒儿欲见,南宫家主。”
“原来是想见我家澜儿。”南宫若禅饮下一口清茶,“说起我家澜儿啊,自幼孝谨恭顺,恬静乖巧,但是现在长大了,性子却变得高冷冰寒,令人难以琢磨。”
“南宫家主自幼独处于高高在上的圣日神殿,日昼连夜苦习圣术,心境自然超凡脱俗,高不可攀。”
“嗯,高处不胜寒!这就随我去圣日神殿面见家主吧。”
圣日神殿,除了南宫家族德高望重的几位长老与家主近亲外,无人能入。
玉阙金宫,雾气飘渺,帘幕深深,一片莹润皎洁的麒麟角席之上,端坐一位衣衫如雪十二年龄的清瘦少年,
“拜见南宫家主!”皇甫泫枫拱手敬道。
“你有何事?”少年嗓音清润如雪,澄明有力。
凝雪园。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皇甫霜华急忙地喊着母亲。
“霜儿,何事如此惊慌?”雪灵落正坐在座上穿针引线,为孙儿做件皮裘大衣,闻声微微抬头道。
“父亲得知神虎神秘消失、搜查无果的消息,便独身往圣日神殿方向去了!我猜,他必是想求南宫家主施用圣术寻得兄长下落!”
“那么大面积的地毯式搜索还是没能找到吗?”雪灵落微微诧异,又深深叹气,“一位情深至此,一位却如此绝情,命运又何苦如此弄人!”
“欲求圣术占卜,所需要的代价是怎样的,母亲,您为父亲怎么没有一丝担忧?”
雪灵落目光似乎落在了前方,又似乎飘到了极远之地,轻轻地,淡淡地说道;“比起绝望,这个代价或许对他来说,更为值得。”
皇甫泫枫割开心口,殷红的心头之血便如泉水般奔涌出来,流入用于占卜的圣器之内。
“我用你的心头鲜血施行圣术,探知与你签订伴生生死契约的神兽所在和你的亲长子所在,切记过后须万重身体,不然有性命之忧。”
“多谢关怀!”
刀尖出体,灵器内已是满满鲜血。
随着圣术的施展,千丝万缕的淡金色光芒笼罩在鲜血之上,神秘莫测的咒语灵符就像天穹之上的繁星,从下而上缓缓在二人的眼前铺开。
“请问,结果如何?”皇甫泫枫急忙问道。
重重帘幕背后之人,却久久不发一语,圣澜宫殿静得可怕。
“无论结果是什么,都请据实以告。”皇甫泫枫声音沙哑而虚弱。
“没有结果。”南宫阡澜语气清冷,似乎带着一丝烦躁与不悦。
“你!”皇甫泫枫额头的银纹发出强烈的光华,手臂青筋爆出。
气血翻涌,急火攻心,空气中隐隐有杀气弥散。
他孤注一掷,赌上性命,只为寻回爱人与血亲,彻底结束他三十年的孤独煎熬与思恋之苦。
猩红的鲜血汩汩流出,他本该是痛的,怕的,可是他却感到满足和期待。
肉体的痛苦可以停止,精神上的痛苦呢,那才是永无止境的!他怎能忍受?
就在此时,少年一截玉臂掀帘而出,带着倾城绝世的容颜。
一颗淡金色的灵珠在他掌心徐徐旋转,他的眼神明亮清冽,开口道:“退一步,则生,进一步,则死,皇甫族长,这个结果,你愿意接受吗?”
翌日清晨。
雪灵落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丈夫步入庄园。
皇甫泫枫全身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惨白得令人心疼,他虚弱到睁开眼睛都是需要费力的。
东洲第二大贵族——皇甫贵族,拥有着东洲最豪华的庄园。
它的豪华之处,不是黄金铺路,宝石遍地,而是拥有万顷种满希贵药草花卉的庄园,任意一棵花草拿去平民区卖都至少以千金计算,大部分是不在市面上流通的。
如此宽阔名贵的庄园,所有栽种的植物都是有严格要求和标准的,最低资格是帝级。
然而,就是有那么一片地方,甚至还是庄园土壤最肥沃的地方,却种着一片极为普通的,没有任何灵阶的花——蔷薇花,红得如同焚烧的火焰,艳得如同美人的娇唇,这是家主亲手栽植了这一片玫瑰园,这里的每一朵蔷薇花都是由家主亲自用灵力灌养,任何一个园丁都不敢去动花的一片叶尖。
经常可以看到,当家主轻抚花的时刻,锋利的花刺就直接刺破了他白玉般的肌肤,红色的鲜血沾湿了花茎,花叶和花瓣,就像是夕阳时刻丹瑰的霞光滴落,手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他对她痛苦思念的见证,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他无时不刻都在等待她的归期。
可是如今,等来的却是,死亡的信息——
神虎传承中断,亲子殒命。
皇甫泫枫将一块刻满银纹的家主令牌轻轻缓缓地交给妻子。
“从此,霜儿便是皇甫族新任家主,而我,只独身一人,居于庄园之内,与这满园蔷薇花相守而终。”
雪灵落悲恸地张开手臂,从背后抱在男子的肩头,“相公,让我照顾你吧!我怕,我怕......”
雪灵落晶莹的泪珠就像断了线一般,这是她嫁给他之后,第一次这般哭泣。
皇甫泫枫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灵落,你不必为我担心,就算我哪一天真的走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泫枫......”
“我族不可无神兽守护,将白虎之事告知天下,三年前在冰原捕得的九尾双狐,便作为我族新的守护神兽吧。”
阳光跌落在满园的蔷薇花丛中,亦跌落在男子苍白绝美的脸颊之上。
他空洞痛苦的瞳眸深处中突然闪过一丝冰凉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