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诗媛沉浸在那句话的震惊当中,好久才回过神来,苦笑着道:“你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乱伦就是乱伦。”
她面色冷静,“你心里清楚,他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谁在乎事实是什么?几十年前的宫庭秘闻没人敢拿出来说,你心里很清楚,就连慕容顼都不敢澄清你们没有血缘的的事情,你们到底是什么世人不关心,他们只知道你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皇上的贵妃娘娘。”
长妤跟着苦笑,是啊,见不得人的往事没人会拿出来说,这便是她的悲哀之处。
她不恨慕容顼,也正因为此。
夜深了,宫人们都睡了,她与她争执半天,最后在长妤的沉默中悻悻走了。
明月过来掺她时,发现她手指冰凉的吓人,忙拿了一件裘衣替她披上,一旁,火笼里碳火烧得噼啪响。
长妤慢慢朝殿里走。
睡下前,她轻轻问道:“明月,我们……是乱伦吗?”
明月静静的,低下了头。
长妤最后看了她一眼,翻身向里睡去,“睡罢。”
睡着了,就都过去了。
这才是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的原故罢。
是乱伦呢!
念慈太后能做的,只是保住沐妃母子与萧王妃与家人的安危,长妤与王爷,她视如洪水,绝不肯留在宫里。
五十万兵权能让她做的只有这些。
再加别的,就要送命,她是个精明的女人,断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长妤明白,也不为难她,收拾好简单的行礼,带上明月与丑儿两位仆人,跟着权聿王进山。
那座山是临国线边界的一座无名小山,崖下是一片世外桃源。
他答应过她找一片世外桃源,他真的找到了。
这处圣地,是先祖当年屯兵之所,筑有围墙与木质结构的房子,尚算干净,权聿王已让人打扫过了,上下仆人只有十个,其余百人分布山中,日夜轮换值岗。
长妤褪去华丽的衣裳,捥起袖子,为他洗手做羹汤。
因没下过厨,粉白的小脸被烟熏得乌黑,三寸长的指甲择菜时断掉,她都不管,执意端着那碗汤到他面前,“偿偿看。”
那黑乎乎的一碗,色相不好看,极不好看。
连她都愿喝一口。
慕容顼嘴角弯起笑意,没有迟疑,用绍子喝了一口,她紧张望着他,如同第一次将将童衫换为衣裙,问他,好看吗?
他一既往温存而笑,“恩,很好喝。”
她怀疑的自己偿了一口,入口的咸味叫她忍受不得,呸地吐到地上。
他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
她擦掉嘴角的汤汁残留物,看着他,微微笑了。
这许多年,再不曾见他这样笑过。
此刻想想,都值了,腹背受敌又如何?至少,他跟她在一起。
他将她揽进宽厚的胸怀,换掉团龙长袍的他,除却那伟岸挺拨的身姿,除去那周身与身自来的高贵气质……看起来如一般百姓无异,
“妤儿,这次就算了,以后,做饭的事还是让丫头来,我不想你太辛
苦。”
“我只是想为你做。”
“一次就够了。”
他端起那碗咸得要死的鱼汤古咚古咚喝下,不管它味道多腥咸。
长妤叹息的将身子靠近他怀里,“不必这样。”
他搁下碗:“你做的,哪怕是毒药我也喝。”
山里的月色看起来真的很美,少了世俗的喧哗,一切都那么静。
夜晚,长妤幽幽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她起身下了床,听到窗外隐隐有说话声。
王爷低沉的语声低抑着些许担忧,“消息可靠吗?”
“万无一失。”
“大概有多少人马?”
“百余来人,不过个个都是个中强手,看起来不好对付,太后娘娘拖人捎来口信,让王爷小心。”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手下,这些天严加防范。”
“末将遵旨。”
长妤无声无息的返回到床上,睡下。
房门发出轻微的响动,接着,是他轻轻的脚步声,缓缓移至床边。
他在床上坐下,床褥陷进去一个一大片,他拂了拂过她散落下来的发,叹口气。
她背对着他,低声问:“追兵来了吗?”
他以为她睡着了,听到声音手指微一顿,回道:“恩。”
“是皇上派来的?”她再问。
他摇头,“不清楚,皇家旌徽。”
“那就是了,慕容昱看来是要痛下杀手了。”
“只有百十来人,看样子不像是要捅破的样子。”
她替他解释,“皇室的尊严还是不能不顾及的。”
他沉默了,脱了鞋上床,轻轻将她的身子揽进怀里,“睡罢。”
他的手,很自然的搁在她肚子上。
长妤没有再说话,只是也没再睡。
一夜之后,他早早的起床走了,他要去巡视情况。
早起走的时候替她掖好了被角,她没有出声,直到他走后,她才坐床上坐起身,“来人。”
明月从外头进来,带着一身寒气,虽是三月天气,可清晨还是有几分寒意。
“公主怎么起的这样早?王爷走时交待不要吵醒公主,料着您要多睡一会。”
长妤不语,幽幽看向窗外,“他走时,还说了什么?”
“说,公主快要临盆了,就不要再到外头走动了。”
长妤抿了抿唇,静坐了一会道:“下去罢。”
“公主……”
“没事,我只是想再睡一会。”
明月退出的脚步声很轻,她翻身朝里睡去,手掌在柔软的床褥上摸索着,仔细闻,还有闻见他身上的味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回来的。
长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他走,都当他不会回来。
傍晚,坐在日落西山的崖底,看到他远远的走过来时,心底那丝担忧,才会稍减,他看到她,小跑了两步过来,责怪的道:“不是说了外头冷,不让你在外头多坐吗?我会回来的。”
长妤笑笑,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我只是刚出来。”
他无耐的看着她,将手中剑交给一旁侍卫,弯腰将她抱起,“进去罢。”
她温顺的俯进他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味。心静了下来。
他梳洗过,换了衣服,侍女便端了饭上来,晚饭很清淡,她怀孕后不喜荤食,连味道也不能闻,他便陪着他吃素。
她有时兴致来了会说,在这林子里烤鹿肉吃才会有感觉罢。
仅仅是句玩笑,晚饭的餐桌上,便出现了烤得滋滋冒着热气的鲜新鹿肉。
“偿偿,是我亲手抓的。”
他对她的好,一如小时候那么无微不至,只是隐约间,还是有些不同了。
是什么呢?
长妤也不知道。
偶尔清和行宫会有信来。
或是王妃,或是太后,总之无一人是写给她的。
权聿王看了信后便会烧掉,她只能从他的神色判断是喜是忧。
信纸还在燃着,火盆中跳动的火苗是热情的蓝色。
山里很冷,火盆还没有撤。
她依偎着他侧躺在铺着兽皮的榻上,轻轻问道:“说什么?”
“辰儿高烧。”
长妤倒意外了,“是沐妃的信?”
沐妃从不同王爷有过交流,除了当年的恩情之外,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只剩下辰儿这条血脉了。
长妤不作声,脸上平静得看不出喜恶。
他拥着她的手收回了一些,接着道:“她,要我回去看看,高烧不退,可能是要生水痘。”
她语声仍旧平淡,“恩,是该回去。”
“我去去就来。”他追道。
长妤只是笑笑,在他手背上用力按了按,“不用解释,辰儿是你的孩子,沐妃是你的女人。”
他看了看她,目光复杂,却没有说话。
半晌,起身穿了裘衣走了。
随着房门关上,长妤似乎听到了某件东西破碎的声音,一片一片,无法粘连。
明月上来扶她,“公主,进去睡罢。”
长妤站起身,摇晃着跟她走向房间。
窗外,是一片夜色。
“今天晚上怎么样?”
“刚刚人来报说没有任何异常,让公主安心就寝。”
长妤点点头,“王爷回来时记着叫醒我。”
随着孩子月份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嗜睡,轻微的响动根本不能吵醒她。
或许,是孩子快要生的缘故罢。
明月扶她睡下,悄声退出门外。
她辗转了几次才睡着,朦胧中,脑子里浮现同个人交错在一起的身影,像是昭华,又像是顼,然后他们交错在一起,却形成了一副最不该出现在的画面,那个人,似曾相识。
她绝意忘了他,便记不住他所有的好,只有坏。
有时候,连坏都没有,根本没这个人。
他是谁?
天知道。
帘幔是白色的,随着夜风的吹拂鼓动起来,似非似假,亦真亦幻。
声音也是飘渺的,听不真切。
“宁愿这样也要离开我吗?”
离开,当然要离开,跟顼在一起是我的心愿。
“带着我们的孩子?”
孩子,是顼的,他说过,她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不介意,爹爹只要她。
“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除了爹爹,再没爱过。
“当年我真该杀了你,那样,就不用现在这么痛苦了。“
她是该死,有很多人讨厌她,萧诗媛恨她,沐妃恨她,敬嫔恨她,华太妃,玉昭容……大家都恨她,连她自己也恨自己。
“长妤,你真的是个狠心的女人。”
语声轻柔的,如在耳边,她挣扎着,在床上翻滚,额上汗珠流下来。
长妤是谁?
好久,她才想起来长妤是谁,这个狠心的女人是自己哪……
睁开眼,已是天亮,明月听到声音走进来,看到她满头大汗,叹气道:“公主被梦魇住了罢?改天得让太医过来瞧瞧,一直休息不好的话对胎儿也有影响,”
长妤没说话,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看空旷的屋子,看来,昨天晚上他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