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皇上似乎拿定了主意,伸手要笔想要在折子上批示,长妤就近拿了一只毛笔递给他,顺势,看到了折子上的几个字,南越国王病危,撤消对大顺的攻击,改而求和。
长妤心想,恐怕,这也是他怕自己百年之后,皇位悬而未决之时被别的国家进攻,从而国破,这才与周围两国求和,而其中,就有大顺。
慕容顼批好了折子,放到桌子左上角的一摞折子上,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她,立刻惊喜的道:“妤儿,你来了多久了?。”
长妤对他笑笑,“刚来一会,看到爹爹忙于公务不敢打扰。”
慕容顼从椅上站起身,吩咐宫人上茶果点心,拉着她走到一旁榻上坐下后道:“我听说今天你去了毓庆宫?华太妃怎么样?”
他的手很自然的搭在她手上,尽管世人将他们传得不像样,可他还是不意孤行的对她好,因为在他的心里,爹爹疼爱女儿没什么不对,这阵子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说,这三年苦了她,以后要尽全力弥补。
可是长妤却不这么以为,她很想告诉他,三年守孝是她对昭华的情意,与旁人无关,可是这些话却是说不出口的。
长妤在心中苦笑一声,慢慢低下头,“太妃娘娘看上去老了很多,不过身子还键朗。”
“那就好。”慕容顼点点头,宫人上了茶点,他亲自拈了一颗水晶葡萄,小心剥了皮喂给她,动作娴熟得让她心悸,遥记得当年,她也常常坐在他腿上,心安理得的吃着他喂来的葡萄,享受着他的宠爱,可是那些时光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长妤别过目光,忌晦的看看殿里宫人。
慕容顼笑着道:“不用担心。”
简单的四个字,或许别人听不懂,可是她却懂得,心中那份苦涩更浓,“爹爹,听说德妃娘娘也爱吃水晶葡萄。”
她转了话题,慕容顼脸上表情黯下,高举的手也慢慢放下,他叹了口气,“妤儿,你想说什么?”
长妤抬头面对他,目光迎上他的眸,看到他眸中痛苦的眼神,她有些不忍,张口吃掉那颗他举了良久的葡萄,对他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也没什么啦,只是顺口一说,听说太尉大人在朝中很有威望,如果他的女儿能为爹爹生下子嗣,皇室的根基就很更加稳固了。”
慕容顼铁青着脸,“是不是皇后让你这么说的?”
说话的同时,他将手伸到她嘴边,长妤将果核儿吐到他掌心,摇头道:“不是的,是我自己这么想的,爹爹今年已过而立之年,却还没有子嗣,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弟弟妹妹,在我出嫁之前可以为爹爹照顾一下孩子……”
他将果核磕到旁边的茶盘里,听到她说走,有些不悦的扳起脸来,“妤儿,我不喜欢你撒谎。”
“顼……”她心疼的看着他。
“我喜欢从前的你。”
她唇畔翕合,却发不出声音,长妤怔愣着,没有再说话。曾几何时,他们父女之间也有了不能说的话。
呵,从前的她是什么样子,连她自己都忘了。
她苦笑了两声道:“人总是会变的,爹爹也变了。”
气氛开始变得沉默了,他们很长时间都不再说话,就那么默默的坐着。
王常躬身站在一旁,看着这对静默的父女叹息,刚才皇上亲自喂她吃葡萄,亲手从她嘴边接过果核,这简单的动作却足以让他心惊,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已超出了常人的想象,如果,如果公主有朝一日成了皇妃……
他不敢想象那会是怎么样一种景况。
单只是想想,就让他出了一头冷汗。
再坐一会,长妤见他真的动了气,于是从怀里掏出令牌放到他手里,站起来道:“爹爹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她起身出去,他只是静坐着,没有拦她。
再过几日,皇上答应了大姬过去探望华太妃的请求,大姬过来千恩万谢,之后,独自去了静毓宫
大姬走后,长妤唤来帖身宫婢,“明月。”
“奴婢在。”
“派几个人监视大姬的行踪。”长妤站在青瓷缸前,端着玉碗,纤长的手指拈了些鱼食扔到水里,看着鱼儿抢食。
明月抬起头,用异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公主不信任大姬吗?”
长妤冷笑,“难道你觉得她可信吗?”
旖玥帝姬在见到华太妃之前,或许她还可以信她,因为那必竟是一个还算善良的女人,但是见过了华太妃之后,她会不会叛变就不知道了。
上次去静毓宫见华太妃,表面上两个人彼此敷衍的滴水不透,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华太妃哪里会谢她。
她恨不得杀了她。
太妃看她的眼神是昏浊的,尽管如此,还是掩藏不了那丝苍老目光之下的恨意,当她含着泪光向她哭诉对昌王的担忧时,实则应该是在诉说着对她的埋怨。
因为如果不是她当初及时揭穿了华太妃放火焚宫的意图,让人将太妃扣留,及时去往昌王府将昌王缉拿回京,说不定她们母子已经瞒天过海,跟随贵妃一起逃出宫外了。
说起来,她倒有些同情大姬,这三年来她不断为母亲跟弟弟奔波,疏不知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华太妃抛弃了。
当日华太妃决定跟随贵妃娘娘离去,那就是说她放弃了大姬的生死,这件事从头至尾大姬是不知情的,可是就算她是无辜的,也一定会因此而获罪,重则问斩,轻则发配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