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环望四周殿里,竟然有种苍白的无力感,手指慢慢抬起,抚在颤抖的胸口,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
从前只觉得他瘦弱无力,现在才知道,他担着多大的重任与担子。
他没有任何预兆的轰然倒下,让这些难题与困顿如雪昭彰,他死了,后继无人,而她只能以废妃的身份前往太庙。
想到这些,长妤深深低下头去。
眼前,仿佛还能看到他怯懦的跟在她身后的模样。
他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她生气,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扶着他在水中漫行,那时候她就觉得,这个男人的手臂怎么这么瘦弱无力。
他苍白的脸孔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她还在心中嘲笑他不像个男人。
直到进宫后许久许久还一直这么以为,直到……直到他割破自己的手指,为她在洁白的喜帕上染上落红,她才知道自己对男人的理解有多狭隘。
是的,他并不如爹爹那么高大伟岸,也不像历代帝王一样精明有手段,甚至不忍心拒绝女人的爱,不敢杀人,但是……他却一直用最纯真,最深沉的感情在爱着她。
这个男人爱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可是她却接连的伤害他,她因为月瑶的事和他大闹,任性的摔碎那件陶瓷仕女时,他也只是皱皱眉,连大声对她说话都不舍得。
她过生日,他费了好几天的时间熬夜给她雕刻了一个木头娃娃,她不光不喜欢,甚至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还故意气他把七皇子送的礼物说是他送的。
当时,看到他眸子里的失落,她心中好畅快,转身看向一旁的月瑶,胜利般朝她笑笑,她将太子的宠爱当作刺痛月瑶利刃。看到月瑶失败的表情,她心里更加畅快起来。
她不喜欢月瑶,因为她竟敢在她面前嘲讽她与爹爹,她怎么能饶了她。
她不放过任何伤害月瑶的机会。
她以为自己这样做只是因为当初月瑶奚落过她,可是后来,她才慢慢发现,她讨厌她,是因为她和太子青梅竹马。
他们之间有过的那段纯真的情意,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他是她的男人,怎么可以和别的女人有青梅竹马?
他总是生病,不停的咳,她主动担起照顾他的责任,却发现照顾一个肺痨的病人竟然那么不容易。
她没有丝毫怨言,太后娘娘不喜欢她,她总要找些事情表现一下,讨得太后欢心,她才有机会替爹爹要求更多的权利。
就连上次回王府的机会,也是她接连侍候皇上几个月,每日无微不至的去往太后宫中请安问好,太后娘娘才勉强答应下来的。
可是回到王府,她得知的却是秦荣的死讯。
那天,她伤心极了,他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她,想要安慰,却发现她根本不看他,因为……她的目光在看着门外的爹爹。
爹爹骗她,居然不告诉她秦荣快死了。
如果他说了,她一定能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的。
她怨恨爹爹,却将这些怨气全部撒在他身上,一路上都不理他,回宫后很长时间也不跟他说话。
她想……如果没有太子,我就不会进宫,如果我不进宫,就不会离开秦荣,如果不离开,秦荣。她就不会病情加重,就不会死,更没有见不到最后一面之说。
她知道自己的逻辑说不过去,她知道是自己太过任性。
可是这个男人……他宠着她,任何不公平的对待都默默承受。
她恹恹的躺在床上,看着他心疼的目光,心想,这个傻瓜。
现在,这个傻瓜永远的去了,她才发现内心竟然这么痛,像是被什么人削掉了一块,一直以来,属于她东西,别人休息觊觎,即便是她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可是现在……
他死了。
没有给她要或不要的选择机会,直接给了最终的结果,她不能反对,再痛苦难过也得面对现实。
此刻,坐在这冰凉的殿堂内,长妤想,如果袁月瑶知道她心爱的太子哥哥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不是也跟她一样,茫然不安?
长妤在心中苦笑,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输了。
她以为他总会小心陪在她身边的,在她离开之前他是不会走的,可是这个苍白而虚弱的男人,以最无力的方式给了她最有沉重的一击。
胸口还在隐隐抽疼。
院子里已经骚动起来,太后娘娘哭死过去几次,后又被人救起,扶到内殿休息,长妤看着虚掩的内殿房门,手指紧紧抓着扶手。
他安祥的睡颜,看一眼就够了,她没胆子看第二眼。
外头,一个内侍跌撞着冲进来道:“皇后娘娘,不好了,贵妃娘娘在天牢被人劫走了,赵大人赶到时已经人去楼空,大人带兵追出城去了,让奴才回来通禀一声。”
闻言,长妤只是苦笑,并没觉得惊讶,早就料到了会如此。
“知道了。”她道,慢慢站起身。
明月看着她凄凉的身影,担忧的道:“娘娘,这件事恐的瞒不下去,天一亮,就会有大臣进宫上朝,那时,想瞒也瞒不住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没有子嗣,就只能在几位王爷当中选了。”她叹息的道,缓身进了殿。
目光在亮着灯的床边停了停,猝然移开目光,径直朝另一边走去。
太后娘娘闭眸躺在榻上,像是在做着什么可怕的噩梦,惊喘连连,搁在身前的双手也不住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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