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目光一转，瞥见一旁莫未然眼中的黯然之色时，他又难免哀叹他与妍妍，终究是有缘无分。
世事毕竟不可能两全其美。
就这样，年关到来之前，整个凌天王府里看起来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至少，表面上看来，人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至于心里在想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年夜当天，凌都的天气一反前几日的阳光灿烂，大片大片的乌云盘旋在凌都上空，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兆一般，让人看着就连心情都是一片阴沉。
可是，奇怪的是，这么多乌云盘踞空中，竟是只飘了几个零星雨点，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凌天王府中受邀前往王宫参加年夜宫宴的一行人，就是在这阴沉的天空即将降下夜幕之时乘上豪华无比的马车，向王宫的方向驶去。
暮子妍和尉迟隆裕在受邀者之列，自是坐在这一行马车之中的其中一辆里面。
只是，不知为何，两人仿佛有预知能力一般，心里都觉得有些惶惶不安。
这种感觉很奇怪，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今日，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暮子妍在这种感觉的陪伴之下，不由侧目看向尉迟隆裕，秀眉微蹙，有些担心地说道：“裕，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今天似乎会有什么事发生。”
尉迟隆裕闻言，不由得心里一跳，惊奇于他们两人竟有相同感觉的同时，却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双手覆于她白皙细腻的手背上，将她的两只手都包裹在手心里，沉声说道：“妍妍，别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希望如此吧。”
暮子妍口中应着，不安的心思却在他这仿佛染了魔力的话语作用下，稍稍安稳了些。
马车一路前行，车轮“轱辘轱辘”转动的声音响彻耳畔。
凌都的街道上不时传来孩子们欣喜笑闹的声音，所有人都沉浸在年夜的喜悦之中。
从凌天王府到王宫，距离本就不算很远。
所以，没过多久，已经可见凌国王宫恢弘雄伟的建筑，以及那平时轻易不会开启的朱红色大门。
此时，那扇门正大大敞开着，一辆辆马车接受盘查之后，鱼贯而入，停在宫门内的广场上。
凌天王府的一行车驾自然也是停于此处。
尉迟隆裕率先跳下马车，来不及欣赏凌国王宫的恢弘，便十分细心的在第一时间转身向身后随之探出头来的暮子妍伸出手去，扶着她下了马车。
此时，暮建忠和阮馨盈也已经下来，暮子萱则是与莫未然乘坐同一辆马车。
只是，莫未然率先下了马车，便直直朝暮子妍所在之处走来。
而他身后的暮子萱则是铁青着脸跟着跳下马车，脚步却是迎向暮建忠和阮馨盈而去。
哪里知道，她的笑脸相迎，换来的只是他们二人礼貌地点头一笑，算作知道了。
脚下步伐，却亦是朝着暮子妍这边走来。
“妍妍，你是第一次进王宫参加年关夜宴，一定不知道在哪里举行宫宴吧，来，我带你们过去。”
阮馨盈还未走到暮子妍跟前，便已经展露一抹为人母亲的温柔笑颜。
待走近之后，更是直接拉过暮子妍的手，与之并排走在一起。
暮建忠见状，则是与她们打了声招呼，便转身去与其他前来参加宫宴的王室贵族们打招呼去了。
跟在一旁的暮子萱眼见着暮建忠和阮馨盈对她的冷淡态度，眼中的阴霾一闪即逝，那神情，竟是比以往还要阴鸷。
尉迟隆裕和莫未然与她们之间隔了一点距离，二人并排负手前行，面儿上却是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模样。
半晌之后，才听尉迟隆裕似调侃般说道：“莫未然，你跟那暮子萱坐一辆马车，都说了什么？看你把人家那脸气得，啧啧啧，明明挺白的一张脸，竟跟块碳似的黑漆漆一片。”
他一边说着，目光一边掠过前方那道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的暮子萱，眼中那一抹探究之色，却是隐藏得极好。
虽然，他不知道，今天他心里那种不安，是否与暮子萱有关。
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保护妍妍的。
然而，莫未然听了他这话，面儿上神色却是依旧如初，显然没有被他气到。
倒是口中竟也回答了尉迟隆裕的问题：“我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尉迟隆裕闻言，本想说“夫妻一场，你这么做是否太过无情。”
但想了想，这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莫未然的无奈，他心里或许能够体会。
所以，他才更加庆幸，即使经历了那么多，最后暮子妍还是选择了他。
而这种在人家伤口上撒盐的事情，他就更加不能去做了。
凌国王宫的建筑风格，与鲁国有不尽相似之处。
都是如同城堡一般的建筑，但是，凌国王宫最高的楼层也只有三层，不似鲁国那般以高耸为主，主要还是以面积广阔而尽显气派与奢华。
今日的宫宴，正是在凌国王宫中风景最为优美的一处花园中举办。
花园里有一座两层楼高的楼宇。
仅是从外间看去，便可窥得这楼宇内部的占地面积之大之广阔。
这般的地方，用来举行这种人数众多的宫宴，倒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暮子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是以自然少不了多看几眼此处的别具一格之处。
阮馨盈则是十分耐心地从旁微笑着一一介绍，耐心好得比从前教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才艺之时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尉迟隆裕和莫未然二人则俨然成为她们身边的护花使者，紧紧跟随在她二人身后。
自从进到这宴会厅之后，暮子萱便不再跟在暮子妍和阮馨盈身旁，而是与相熟的朋友姐妹们兀自聊天叙旧去了。
这会儿时辰还早，所以还不到开席的时间。
宴会厅里四处都是一片嘈杂之声，寒暄声，议论声，乱作一团。
阮馨盈给暮子妍介绍了一些在凌国很是有名的夫人小姐，还有几位公主郡主。
而这些人也显然都是极有教养的，即使眼中不时露出鄙夷之色，但面儿上此时给予暮子妍的，自然都是客气而又疏远的笑容。
就在这时，却有一人缓步踱至暮子妍和阮馨盈面前。
此人穿着一身雪白色绣银龙锦衣，一头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翠玉龙形簪固定住，脸上洋溢着一抹谦和有礼的笑容。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对暮子萱心存爱慕的凌国三王子暮洪泽。
暮子妍见他走来，心里顿时如同刺猬一般，竖起一根根尖锐的刺，对他警惕起来。
但面儿上，她的表情却只是一片沉静淡漠，如同对待阮馨盈给她介绍的那些人一般，有礼却又让人觉得无法靠近。
“凌天王妃，多日不见，您可是瞧着比上次见面越发迷人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看起来冷漠无情的三王子，竟然开口就拍阮馨盈的马屁。
果然，阮馨盈一听这话，脸上原本挂着的客套笑容当即扩大了几分，愉悦之意直达眼底。
“三王子真会说话，虽然明知是假的，我还是很高兴。”
任何女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阮馨盈显然也不能免俗。
听了暮洪泽的称赞之后，脸上越发笑靥如花。
“哪里哪里，我从来不说假话。”
暮洪泽却是一本正经地收敛了笑意，口中话语却依旧奉承。
但是，语毕，他又话音一转，看向暮子妍说道：“暮子妍郡主今天也来了？想必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年夜宫宴吧，希望今天的晚宴会给你留下美好的回忆。”
“承三王子吉言，那是一定的。”
暮子妍还未开口回答，尉迟隆裕已经抢先接过话茬。
三王子似这才看见尉迟隆裕和莫未然一般，眼中似有惊讶闪过，口中亦是愕然道：“原来国王陛下和……未然兄都来了。”
“嗯。”
尉迟隆裕和莫未然同时应声，显然都是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
暮洪泽见状，不由摸了摸鼻子，悻悻说道：“祝各位今晚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离去，朝着另一处凌国贵胄聚集之处大步走去。
眼见着宴会厅里的人聚集得越来越多，灯光觥筹交错之间，却是没有人落座。
原因无他，今晚，凌国国王下令，在他与王后到来之前，众人不得率先入席。
对此，虽然诸多人都有所不解，却也只能依言照做。
直到，一道响亮的侍者嗓音在外间响起：“国王陛下与王后到……”
嘹亮的嗓音与长长的尾音在宴会厅外的天空和厅内响起。
紧接着，众人便见两道身影相携着，缓步踏入宴会厅中。
而厅内之人，则是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恭敬跪下，口中十分整齐地说道：“见过国王陛下，见过王后。”
然而，那么多人里面，却只有两个人依旧笔直地站在那处。
他们二人，在此时看来，是那般醒目，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凌国国王陛下和王后见此，并未立刻示意众人起身，而是缓步来到尉迟隆裕与暮子妍面前。
“想必这位就是晋国国王陛下吧，嗯，果然是年轻有为！”
凌国国王的脸庞上并没有半分怒气，反倒是用一种极其欣赏的目光看向尉迟隆裕。
“凌国国王陛下，你好。”
尉迟隆裕则是单手置于胸前，礼貌地回了一句。
在出云大陆上，国王与国王之间见面之时，无需躬身行礼，只要单手放置于胸前，表示尊敬即可。
当然，这种礼节，也只用于年轻国王与长者见面之时。
像尉迟隆裕和莫未然这种平辈的国王见面，则无需如此多礼。
凌国国王见尉迟隆裕此番模样，倒不像是传说中的那般凶悍暴戾，心里顿时偷偷松了一口气。
“尉迟小弟，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来，请上座。”
凌国国王恭敬地伸手摆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尉迟隆裕坐到主座上去。
而尉迟隆裕也不客气，伸手扣住暮子妍的腰身，便与之一同来到主座上坐下。
这，正是今日晚宴之前不允许入席的主要原因。
今日的主座上，坐着两位国王。
片刻之后，王与后同时入座，凌国国王方才摆手说道：“都起来入座吧。”
“谢国王陛下。”
整齐划一的声音再度恭敬的响起，殿内的王族贵胄们这才逐一入座。
自始至终，凌国国王都未与暮子妍说一句话，甚至连客套都免了。
他看中的准儿媳，如今已经是人家的人了。
他心里本就不爽，自然不欲与她多言。
这一切的礼节仪式过后，宴会厅里方才响起丝竹奏乐之声。
身形妖娆的舞姬们踩着婀娜多姿的脚步缓缓而入，脸上扬起的明媚笑颜，足以令在场的不少男子神魂颠倒。
暮子妍感觉到，暮建忠和阮馨盈看见她高坐其上，脸上的笑容越发光彩明艳灿烂无比。
应该是为她感到自豪骄傲吧。
而暮子萱的表现更是奇特，竟然一边享用着面前的佳肴美食，一边不时朝她微微一笑。
这么明显的示好，让人不觉惊讶都难。
初时，暮子妍看到她这笑容，不由微微一愣，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很快，她便从诧异中回神，亦是礼貌地回以一笑。
只是心里面，却越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攀升……
不得不说，这凌国年夜宫宴的气氛，的确不错。
欢声笑语荡漾在宴会厅里，仿佛昭示着凌国过去一年的风调雨顺，也预示着明年一年好的开始。
随着宫宴持续的时间渐长，有些不胜酒力之人已是头晕眼花。
而宫宴上的气氛也逐渐达到了今晚的顶点。
暮子妍看着眼前这一片奢华，却只觉心里烦闷。
那种不好的预感如今日天空中的乌云一般，盘旋不去。
她有些受不了地站起身，侧首与尉迟隆裕低声说道：“我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
尉迟隆裕闻言，却也是不由分说站起身来。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暮子妍见状，本能地想要推却，可尉迟隆裕显然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只见他与坐在身旁的凌国国王低声耳语几句之后，便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莫未然见他二人起身，本也想跟出去看看，但想了想，终究还是作罢了。
然而，恰巧在此时，他目光一转，竟看见暮子萱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身影。
那一副恨极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与暮子妍冰释前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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