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游离在字里行间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灰蒙蒙的天空被白雾罩着十分阴郁的看不见一丝阳光。叹了口气把书反扣在一旁钻进被子里面,阿纥。
六年前
“长街长,烟花繁,你挑灯回看,短亭短,红尘辗,我把萧再叹。”李嫂一边帮女孩用红绳梳着辫子一边低声唱着,女孩转了转大大的眼睛好奇的回过头,“阿娘,你在唱什么?阿碧也要唱。”李嫂笑着让她把头转过去,细心的把她的碎发拢到手心,“阿碧还小,这里头的意思还不懂。等长大一些再教你。”
“不嘛不嘛,适才听着曲调调就好听的心水,里头的意思阿娘说着阿碧就懂了!”女孩不安分的扭着身子,无奈的敲了敲她的额头给红绳打好结,把她的凳子转了过来。“我们阿碧啊要长成大姑娘咯!”
拿起放在一边的椅子坐到她跟前,“这首曲啊是讲闺阁之情,上阙是说女子下阙是男子的回应,两人相思却不能在一起的意思。”阿碧似懂非懂的看着她,想了一会,“是像杜十娘那样吗?”“也没有十娘那么可怜,自古男女说相思或多或少夸张些也是有的,但这相思之苦啊阿娘希望你永远不要体会。”
“比嗓子疼还疼吗?”“当然啊。”“比割到手指还疼吗?”“对啊。”
阿碧吸了吸鼻子,“那我才不要相思呢,我最怕疼了。”李嫂摸了摸她的头正要说些什么,媵人来传夫人有找只得随那人走了出去。阿碧又想了一会那首曲子,突然感觉无聊了起来。藏书阁里的书看了一大半了,剩下那些子晦涩难懂的实在奈不下性子去啃。在园子里面悠闲的走了一会,四周人渐渐少了一些虽然感觉有些不适但却没有多想。又走了一会便看见一堵墙,墙侧有个不大不小的狗洞。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心底略微有些紧张,快步走上前挡在那个洞前面看了看四下无人,忙舔了舔干涸的下唇快速的爬了过去,还没来的及起身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脚。屁股跌倒地上表情有些惶恐,顺着那人的脚小心翼翼的往上瞄,是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男孩。
心底长长舒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几分恼意。
“你没事吧?”男孩的声音还有几分奶音甜甜的让人听起来无辜又美好,他伸出手想帮她站起来后者却不领情。阿碧瞪了他一眼自己扶着墙站起,“我好的很!”男孩尴尬的把手收了回来,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我叫姜纥,刚刚吓倒你了真对不起。我可以问一些这是哪里吗?”
见他如此礼貌也不好多责备什么,先看了看周围的景物才开口。“我叫阿碧,这里,是董府南墙。你迷路了?”
男孩笑着点了点头,表情温和美好看不出一丝着急。她皱了皱眉心颇感无奈,本想自己跑出来逛逛却碰上这等子事,“你家在哪?我带你回家。”“不用了,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出这条巷子就好了。”阿碧想了想,“顺着这条路走,前边有个岔口左转就到大道上去了。”说着开始上下打量他。男孩的衣服虽纹路素雅但款式却是极新的,做工裁剪也十分干脆必是出自经验丰富的裁缝之手。再看他生的白净,手的形态也不像是常用劳力的人,如此他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姜纥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由感觉有一些不自在,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我要走了。下……次再找你玩,好吗?”阿碧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你不常出门吧。”虽是疑问句语气却异常笃定,“我带你走出去吧,也是顺路。”说完就沿着墙走了起来,男孩忙跟上她的脚步。
“这是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走了约莫一两分钟依稀可以看见路口处时他才缓缓开口,话刚说完就叹了口气。阿碧慢慢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向他。“怎么会,有第一次就绝对会有第二次。我也是偷偷溜出来的啊,要是我被逮到啊可是要打板子的。”一边说一边夸张的模仿管家生气的模样,逗的男孩哈哈大笑。看他心情好了些也就不再贫嘴了,又开始挪动步伐。
拐角处就在眼前,姜纥扯了扯她的衣袖,“那下次我们一起去看灯会吧。”风穿过巷子吹起女孩的发丝,不觉间快要正午了。“好啊。”女孩淡淡一笑指着左边的小道,“我要回去了不然阿娘得着急了,你顺着这道走就好了。”他把手垂到衣侧看她笑容和煦不由得也扬起了嘴角,“我叫姜纥,你千万千万不能忘记。”
“好。”
“皇妃,三爷来了。”春秋隔着被单拍了拍床上的女子,低声的唤道。十四把被子从头上拿开坐了起来,春秋忙帮她垫好枕头就关上门出去了。一时间屋内只剩他一人。姜衍拿起桌上的药碗细心的吹凉了些,递给她。“我让人中和了苦味,你且试试若还吃不下我再去调。”十四拿起白勺送了几口到嘴里,果真比之前好了不少。他看着她喝完了药接过碗放到桌上,稍稍垂眸。
“上次皇兄独自见你所谓何事?”
擦干嘴角残留的药渍嫣然一笑,“无非是询问身子如何之类的杂事,还给了我一瓶药。三爷可别多想了。”“我自然相信皇妃,后天我就要走了。你如今身子弱自然无法随同,等过些时候我让人陪你出府走走。”
捏了捏被角,嘴角笑意如初。“三爷,也要照顾好自己。平安凯旋。”姜衍摸了摸她的头发,帮她盖好被子拉起她的手。眼底孕着丝丝暖意,一双笑眼宛如装了整个星空。“待我回来,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十四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报以嫣然。“十四既然嫁与三爷,自然是信的。还愿边关之事处理顺利,早日回来。”
“好,我许你。”
离产期约莫一个来月时间了,双脚浮肿的不像话。吃力的坐起来看着镜中的女子,巴掌大得脸极其憔悴,两颊倒是圆润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臃肿。洗漱完后略尝了下桌上的东西便罢了箸,无非是走个过场罢了,日日如此。
习习晨风从窗外吹入比往日多了几分寒意,地上的枯叶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堆在树旁。添了件小衣倚靠着门槛神色有些涣散。这屋皇上已经大半个月没来了,再这样下去这孩子能否平安生下来都是问题。
树梢的墨绿有一些已经泛黄了,皱皱巴巴的缩在一起,过不了多久就会落到地上重新轮回。若人也能这样就好了,不思不想不苦,安然一生。
“娘娘想什么呢,这里风大可别生了寒。”落紫把小衣从她肩上取了下来换上一件披风,仔细替她系好,掩上另一边的门来挡风。董舒月捏了捏衣角慢慢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屋里。“皇上甚久没来了,倒让人怪想的。你去备点小食,待皇上下了早朝我便过去。”
落紫点了点头帮着她走了进来,微微垂眸。“娘娘和皇上感情向来极好,待那股子新鲜劲过了皇上自然会明白的。”女子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将粗乱挽起的发髻解了下来,拿起梳子细细理顺。“我未入宫前艳昭仪可是他的心头肉,如今再看只怕下一个就是我。而在这后宫佳丽三千的地方失宠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毙。”
落紫听着她讲话一时间也不晓得该如何接,略做礼数便走了出去。董舒月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不多时便收回视线。自避暑以来这桌上的粉脂红膏再也没碰过,本来孕期就让人怪难受的哪还有力气管这张脸呢?
素手淡执眉笔浅浅勾勒,虽然感觉有些生疏但比起开头好太多。扫了层胭脂在脸侧使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轻抿红纸用手晕了晕,镜中人越发秀丽起来。三千乌丝束成云鬓四周单缀步摇,虽不奢华却极为大方素雅。
“娘娘,东西已经准备……”落紫端着食盒愣在门口,半晌才把话组织出来。她的样子是很久没见了,必是费了不少心思。
“待我换身衣裳便走吧,这个点了也该下朝了。”
离京城已约莫百里,算来这一天也走了不少。挑开链子映眼的是一片苍绿,细看才发觉是竹林。初秋的风惊起一片竹海,绿影浮动,入鼻满是竹子的清香。这般景色在帝都可极其少见。
前行的车马慢慢停了下来,莟昆下了马从前头跑了过来。“三爷,天色不早了若要走出这竹林进城怕是要走到明天早上。前头有个客栈,虽简陋些但也好歹能吃口热饭暖茶。大伙也都累了,您的意思是?”
姜衍捏了捏眉心环顾四周,四周都是竹子看不到头要走多久实在难以预测。对他点了点头,便把链子放下了。
这通西北的路二哥必然了如指掌,自己此次西行不过带了几个伺候的人,若二哥想要解决自己并不困难。而这片竹海倒是个绝佳的地方,这点是自己疏忽了。前头的客栈隐约可以看个大概,莟昆说的没错,这方圆几里甚是凄凉。若今晚不在此处歇息,人马劳累长远来看实在不划算。既来之则安之,倒要看看二哥有什么新花样!
拨了拨尾指的板玉轻挠眼角,复而挑开链子别到一旁。天色渐晚,黑蒙蒙的像罩了一层黑纱。眼底冷意渐深,嘴角淡淡滑出一丝笑意。
况且自己怎会让他得逞?
飒飒冷风把树枝上欲坠未坠的叶子卷到地上,想来是要入秋了,单衣已经穿不住了。姜白拿着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指尖略曲。“二爷,太子来了。”随着传话的人言语,男子就走了进来。
“皇兄怎么来了?”
“睡不着便找你喝酒来了,本以为打扰还有些愧疚,怎么,二弟可有心事?”姜纥解开披肩递给小厮,走到他面前,俊美的五官带着些许笑意。可眼眸却如深潭琢磨不透。
“皇兄说笑了,尔等闲人哪有可操心的呢?只是有些担心三弟罢了。”轻笑一声将神色掩了过去,转头命人备酒上来。“有何担心的?即是二弟荐的自然处处周全。”“三弟过去只晓风花雪月,这次出征也不知道能否胜任。”说着的意思是担心,语气却含着些许轻蔑。姜纥看着他,嘴角笑意渐深。
“既然你这般担心,当初何不亲自前去?”琼壶清酒,唇齿留香。酒是好酒,至于眼前人也是有意思的打紧。“父皇因逼宫一事对三弟成见颇大,我无非是做个顺水人情让他戴罪立功罢了。”姜白也抿了口酒,却有些心不在焉。
“本宫果然没看错,二弟真真是父慈子孝第一人。”眼底神色复杂眉心一挑,笑意如初。姜白又斟了一杯酒,却不急着喝只是看着,无言半晌才一饮而尽。“逼宫一事,皇兄早已知道是谁指使的吧。久不挑破原因何在呢?听着我胡诌当下酒菜么?”略微抬眸,身子懒懒的倚靠着软榻。神色安然,“二弟不亲口告知,本宫又怎会晓得是谁?况父皇已查明是阿衍,旁的又有什么好猜测的呢。”
晃了晃琼壶,不知何时已空,待又填满时天已经黑透了。可两人都丝毫没有睡意。“皇兄好久没来找我喝酒了,到让我想起读书时我们去偷南国进贡给父皇的佳酿。那酒口感极佳就是后劲太大,第二日醒来可挨了不少骂呢。”姜白松开了紧锁的眉头,许是酒的原因脸上神色添了不少笑意。
“你还敢提,父皇训的时候你小子没胆,责任全推到我这大哥头上。十遍《春秋》抄下来我手都差点废了。”姜衍挠了挠眼角泪痣也跟着他笑了起来,斟了杯酒递给他。“今日既然饮酒便要饮个痛快,那些子扰人烦心事便先放放。”他看着他,接过酒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