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医生这一提醒,张妍觉得是有点像。只是,父亲会是思念谁呢?
很快,张妍从父亲的一个好朋友那里打听到父亲的秘密。父亲在小公园锻炼时,认识了一个退休女教师谢元萍,两人渐渐产生了感情,虽然两人老伴都不在了,但他们觉得已经一把年纪了,不好意思和儿女提再婚的事。前年九月,谢老师的大儿子从县法院调到市法院,他把家搬到市里去了。谢老师是跟着大儿子生活的,也只好跟着搬去了。
张妍恍然大悟,父亲就是从前年九月开始反常的,只怪自己太粗心了,以为是人老了的正常反应,根本没想到父亲也会有感情上的问题。
张妍很爱自己的父亲,只要是对父亲有益的事,她很乐于去做。所以她决定要为父亲当回红娘,亲自去谢老师家沟通一下。她想,谢老师的儿子在法院工作,应该是懂得法律思想开明的人,不会反对老人再婚的。
张妍先打听了一下,谢老师的大儿子叫丁学文。
星期五,张妍请了假,去市法院找丁学文。她觉得如果直接把父亲和谢老师的事情说出来不好,应该尊重谢老师,先征求一下她的意思。所以,张妍谎称自己是谢老师的学生,来看望谢老师的。
丁学文很热情,他说,他母亲已经不住这里,去省城他弟弟那儿了,因为不久前弟媳生了孩子,所以他母亲去照顾弟媳和孩子了。
张妍很失望。丁学文有些过意不去,他说:“刚好今天我要去省里开会,要不,你坐我的车一起去省城看我妈妈吧。”
张妍高兴地同意了。于是就跟着法院的车去了省城。丁学文把她送到自己弟弟丁学武家。
丁学武上班去了,他老婆休产假,还在家里。丁学文高兴地对母亲说:“你的学生来看你了。”
谢老师疑惑地问:“我的学生?谁呀?”
张妍赶紧说:“谢老师,我叫张妍,你不认识我了?”
谢老师望着张妍,想了半天,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还真想不起来你是谁了。”
张妍不动声色地说:“谢老师,我是张世昌的女儿,你想起来了吗?”
“哦。”谢老师愣了一下,没有再问什么。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丁学文就开会去了,谢老师的儿媳进自己的房间给婴儿喂奶去了。谢老师让张妍到她的卧室说话,她轻轻地关上门,小声问张妍为什么会来这里。张妍拿出一叠父亲写的毛笔字,每张上面都是五个字:老来多健忘。
张妍说:“这是我父亲写的,在见不到你的日子里,他天天写这五个字,你知道这句诗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谢老师的脸竟然有些红了,低声说:“我知道。”
张妍见时机差不多了,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自己愿意为父亲做媒人,由她去向学文学武兄弟俩说这件事。她以为谢老师会很高兴地答应,没想到谢老师坚决反对。
谢老师说,学武的儿子才两个月,儿媳很快就要上班了,她必须留在这里带小孙子,不可能在这时候考虑找老伴的事。张妍问要带多久,谢老师说至少要带到两三岁。张妍说,可以请人带,谢老师说请外人带不放心。再说学文的孩子也是她带大的,她不能偏心,带一个不带一个。
不管张妍怎么劝,谢老师就是不答应,一来,她是真不放心孙子给外人带,二来,她也怕这时再婚儿子不高兴,更怕别人笑话。
见谢老师态度坚决,张妍只好不再劝。后来,趁谢老师抱孩子时,张妍小声的把事情和学武老婆说了,希望她能通情达理劝劝谢老师。学武老婆说,既然婆婆自己不同意,她也没办法。张妍知道她这是借口,她心里巴不得婆婆不走,所以张妍就说,自己愿意出钱给她请人带孩子。这句话一说,坏了,学武老婆非常生气,大声说:“我又不是没钱请人,我婆婆给我带孩子你管得着吗?你给我走,我家不欢迎你。”
这句话把谢老师都惊动了,跑过来尴尬地望着她们。学武老婆铁青着脸,硬是把张妍赶了出来。
没为父亲做好这件事,张妍很难过。
半个月后,张妍照例去市里给儿子和父亲洗衣服。父亲见了她很不高兴,问她是不是去找谢老师了。张妍如实说了。父亲第一次冲张妍发脾气:“谁让你自作主张的,现在好了,害得谢老师在儿子家很难过。她媳妇老是对她明嘲暗讽,冷言冷语。”
从这以后,父亲就老是唉声叹气。又过了半个月,他对张妍说,他决定不顾一切要把谢老师娶回来,不能让谢老师再受气了。于是,张妍陪父亲去省城找谢老师。谢老师正在哭呢,原来她不小心把小孙子的头碰了一下,媳妇就说她是故意的,是不想带孩子,说她的心根本不在这里,话说得很难听。
张妍的父亲很生气,让谢老师和他回县城。谢老师已经让儿媳伤透了心,终于答应了。
两个老人领了结婚证,正式生活在一起,就住在张妍家。
张妍的父亲很高兴,可谢老师仍然闷闷不乐。
他们结婚一个月后的星期天,丁学文丁学武两家人突然来了,张妍让父亲和谢阿姨躲到房间去,由她来对付那兄弟俩。
出乎她意料的是,丁家兄弟很客气,还带来了很多礼物。学武的老婆说,其实他们根本不反对母亲再婚,只是她知道母亲的脾气,母亲绝对不忍心不带孙子而去再嫁,所以她才出此下策,故意气母亲,让母亲伤透心。
事情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张妍一时愣在那里,喃喃地说:“那你也没必要瞒着我啊。”
“瞒着你,是为了让你也生气,在一旁煽风点火,好让妈下决心。”
这时,谢老师开门出来,学武老婆说:“妈,对不起。”谢老师哽咽地说:“好孩子,我都听到了。你已经上班了吧,宝宝谁带呢?”
“我和学武都是上倒班,我们可以轮流带。”
“那怎么行,我还是回去给你们带孩子吧。”
“不用的,妈,我们是犹豫了很久才来的,我们怕把真相说出来你又要回去,不说出来又怕你伤心。你就体谅我们做儿女的吧,只要你在这里过得开心就行了。”
可是,不管儿子和媳妇怎么说,谢老师执意要回去带孙子。后来,还是张妍出主意,干脆让她爸爸也一块儿去带孙子,她爸身体好,又喜欢小孩子。学武说:“那怎么好意思。”张研父亲高兴地说,自己很乐意去。
就这样,他们一起去了省城,张妍考虑得很周到,她帮老俩口在学武家附近租了套房子。这样老人既能帮学武带孩子,也不影响小俩口的二人世界。
老俩口每天带小孙子,过得很开心。张妍和学文学武也走得像亲姐弟一样。在一次老年书法比赛中,张妍父亲写“老来多健忘”五个字,得了一等奖。在领奖时,他讲了自己和老伴的故事,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这个温暖的故事,也就流传开来。
15
流泪的面包
作者:阿辞
八年时间,抗日战争都结束了,桑瑜的高考恶梦却没有结束,14岁进高中时,他那做军官的父亲和做教授的母亲就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考上某某名校,可他高考了五次,次次惨败,别说名校,连最末流的大学也进不了。桑瑜的父亲不愧是军人,毅力绝非凡人可比,当他知道儿子第五次的分数时,立即果断地宣布,一定要把儿子第六次押上考场。
就在这天夜里,桑瑜从家里逃了出来,开始自己远走高飞的梦想。他觉得,除了家,哪里都是天堂。
天堂的日子过得很快,兜里的钞票也花得很快,当最后两百元被偷掉时,桑瑜才想到自己应该找份工作。可是,他连去人才市场的路费都没有了。最最严重的是,他没钱吃饭了。他试着找一些小餐馆,提出免费打工,只要管吃管住就行,就这,都没人愿意要他。他试着向路人借钱,被借的人都厌恶地躲开,把他当成骗子。他还试图用自己的水果刀换个面包也没有成功。
饿了三天之后,终于恶向胆边生,桑瑜决定抢劫。天公作美,正好这天晚上月黑风高,黑得连面都不用蒙。在一条小巷里,桑瑜很快等到了一个目标,目标是个年轻的女孩,桑瑜把水果刀往女孩面前一晃,装做恶狠狠地说:“把钱交出来!”女孩没有反抗,乖乖地把自己的钱包交了出来。
可是,父母的正统教育让桑瑜“中毒”太深,在这关键时刻,竟然“毒性”发作,有些于心不忍了。他打开钱包,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看见里面的钱挺多的,他慌忙抽出一张迅速塞进自己的口袋,把钱包又还给了女孩。
出了小巷,桑瑜到最近的小超市买了两个面包,一瓶纯净水,付钱时他才发现自己抢来的只是十块钱,真倒霉,怎么没抽张一百的,桑瑜顾不上埋怨自己的运气,坐在街边的石凳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第二天,桑瑜坐车到了人才交流中心,看了一圈招聘广告,看中了一份三星级酒店服务生的工作,包吃包住很适合他目前的处境。可是,他只有四块钱了,而报名费要三十,怎么办呢,总不能再去抢吧。
桑瑜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找职介所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先让他报名面试,如果录取了,再从他的第一个月的工资里扣去双倍的报名费。
于是,桑瑜去排队报名,他把自己的意思吞吞吐吐地说了,职介所的工作人员一口回绝了他。桑瑜一个劲地说好话,请他们帮忙,工作人员不耐烦了,不客气地说,没钱就到一边去,别耽误别人的时间。
这时,排在桑瑜后面的女孩看不下去了,主动对桑瑜说:“我也是来应聘这个酒店的,我帮你报个名吧,说不定我们会成为同事呢。”
女孩真的掏钱为桑瑜报了名,桑瑜心里说不出的感激,这短短的三天,他尝尽了人间的冷酷,没想到还能碰上这样的好人。三十块钱对于这个女孩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此时的桑瑜,真是雪中送炭,足以让他铭记一生。也许是女孩给桑瑜带来了好运,他幸运地被录取了。女孩也被录取了,做服务员。
他们真的成了同事,也成了最好的朋友,女孩名叫小九。
二十一岁正是对爱情想入非非的年纪,桑瑜在父母的严厉管教之下,还不曾风花雪月过,如今自由了,那种想入非非就来得尤其严重。但是,他不知小九是否也对自己想入非非,他不敢冒然开口。小九是他唯一的朋友,是他感觉最亲的人,他害怕一旦不成连朋友也做不了。
小九和另一个服务员丹丹很要好,两人下班之后常是形影不离,桑瑜自然也就和丹丹熟悉起来。
不久,是桑瑜的生日,小九送给他一套名牌西服,丹丹送给他一条领带。小九对他一向是出手大方的,而丹丹家境不好,每个月要寄钱回家,买一条50元的领带送他也算不错了。
这是桑瑜最开心的生日,晚上,三个人坐在草地上喝酒唱歌。桑瑜的嗓音好,他唱了一首又一首。丹丹也许是喝醉了,她突然抱住桑瑜,兴奋地说:“你唱得太好了,你可以去做歌星。”然后,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前,说,桑瑜,我喜欢你。
桑瑜也喝多了,以至于后来记不起那天晚上的很多细节,反正他决定和丹丹谈恋爱了,因为丹丹对他想入非非,而小九没有对他想入非非;因为丹丹象妹妹,家境又不好,她需要人照顾,而小九象姐姐,家境又好,她不需要人照顾。男人在骨子里是喜欢照顾弱小的。
想到有人需要自己照顾,桑瑜就不再满足于做一个服务生了,何况丹丹天天在他耳边说他人靓嗓子好完全可以做歌星。桑瑜真的做起了歌星梦,可是,他连简谱都不会,随便唱唱自娱自乐还行,真要上台表演挣银子还是差远了。
桑瑜决定拜师学艺,要拜自然就拜名师,名师的价码高,仅凭一个服务生的工资是交不起的。桑瑜再次为钱发愁,丹丹的钱要寄回家,她爱莫能助。小九主动说,我的钱你拿去用吧。
学了一年多,桑瑜脱胎换骨,他辞去了服务生的工作,开始了歌手生涯。同时,小九也辞了职,她说她要去流浪。她离开了这座城市,再无音讯。
又过了一年多,桑瑜已经小有积蓄,准备和丹丹结婚。丹丹说:“我真想小九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还有,我们应该把钱还给她。”
桑瑜说:“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找她呢?连她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丹丹这才告诉桑瑜,其实小九没有家,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是个小城的孤儿院,不象电影电视里的孤儿院那么美好,她在那里没有得到过温暖,她的父母死于爱滋病,所以别人都对她很不好,尽管她身体正常。她是在歧视中长大的,她讨厌那里,她永远不会再回去。
桑瑜很难过,小九会去哪里呢?
丹丹想了想说,我估计她是去找她爱的那个人了。
桑瑜又吃了一惊,她爱的人是谁?怎么没听她说过。
丹丹说,我不知道是谁,反正说起来很荒唐。小九受不了周围的歧视,辞了孤儿院给她安排的工作,来到这里。想到再也没人认识她,再也没人歧视她,她很开心,晚上一个人到处乱逛,没想到遇上一个抢劫的,当时她吓坏了,把钱包给了那个劫匪。而劫匪居然只拿了十块钱又把钱包还给她了,当时她钱包里有一千多块钱。于是她觉得这个劫匪不是真的坏人,也就不再害怕了,她很好奇,这个人抢十块钱做什么呢?她偷偷跟着这个人,看见他抢了钱后立即去买了两个面包一瓶水,坐在街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那一瞬间,小九泪流满面,她想起她小时候和孤儿院的一个阿姨上街,看见一个小孩吃面包,她没吃过面包,很想吃,终于忍不住抢过来咬了一口,小孩的妈妈给了她一巴掌,孤儿院的阿姨也揍了她一顿。因此,看见那个人狼吞虎咽地吃面包时,她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就在那一瞬间,她竟然爱上了这个抢劫她的劫匪,然后偷偷地跟着他整整一夜,第二天又跟了他一天。你说,小九的感情是不是太怪了......
丹丹突然闭了嘴,惊讶地看着桑瑜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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