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正是早晨最安静的时候,只需要一点想象力,就能在堆积如山的白雪中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我不得不点上一支烟,好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我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把这样的时光消耗。平时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总是熙熙攘攘,充满生机,但这时却变成了学院最冷清的时候。
“要不要出去走走?”章罩泉说。
“那好。多久没看见这么多雪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我每说一句,语气就会变得更加缓慢。
“我在台州那段时间,每年也只有一点雪,根本没办法堆成这个样子。”
“那这次要好好享受一下。”
我们叫上赵玉琮和郑舒晏,穿上厚重的衣服正准备出门时。
“出去玩雪儿?”程浩楠一把拉住我单薄的卫衣喊道。
“一起吧,人多点也好。不是吗?”章罩泉说。
我有些犹豫不定,但我还是说了。
“你们有多出来的衣服,借我穿会儿。”
“是啊,你怎么就穿这一件卫衣啊,连外套都不穿。”
赵玉琮说这话时的调侃戏弄,我无言以对。我被他搞的心慌意乱起来,但我还是尽量掩饰自己的慌乱。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衣服正穿在周玥辰身上。郑舒晏见我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猛然,他咯咯哒笑起来。
“是啊,我就这样下去好了。反正要是感了冒,就让你帮我付药钱。”
他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这样对待我说得过去吗?”
“是挺说不过去,”他们一同说道。我撇了撇嘴,郑舒晏加了一句,“但我觉得你这样岂不更有趣了。”
我现在不想为自己的蠢找借口,我有些激动。
“很冷的喂!”
“你可以试试看,不行回来就好了。不过,雪玩久了就会热起来的。”郑舒晏一脸坏笑得看着我。
我当然可以辩解。可以谈谈人体细胞在怎怎样的环境下达到极限,谈谈肾上腺素飙升后或约定俗成应该承担的义务,还有这样那样的道理,但我认为重要的只有一点。
“你们一点良心都没有?”我问。
“一点儿也没。”
这本该是件严肃的事,可他却有点幸灾乐祸,真够厚颜无耻的;但我为了自己能不笑出来,拼命咬住嘴唇。我一再提醒他的行为是真够无耻的。这时他用简便的几句话让我质疑,开始变得非常荒缪。我思考了一两分钟。
“我很怀疑,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他居然还在犹豫。你难得就这么犹豫不决吗?人生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人会为你停下来。你因此而落下了,你也不后悔?”
这次他不再回答。我等了他一会儿,他还是没回答。我只好自己来打破这种让人尴尬的处境。
“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明年要分宿舍了吧。”郑舒晏说。
正是他的问题,他跟我走在最后面。
“不管怎样,你说的这件事是该考虑一下。但要是说分了宿舍原先的八个人就不友好了吗?”我有些生气,“我想不会吧。”
“一旦换成六个人的宿舍,被踢出去的两人岂不是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尴尬处境?我可不想这样,只有六个人的宿舍。”
我没有反驳他。当然,从他的角度看,这种反应是正常的。没有人愿意抛去原先相对轻松愉快的环境,如果有,那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孤寂的人。这是不言而喻的结果。我停下来,需要考虑下接下去该怎么回复。但这次他先开口了。
“为什么要变成这样?所有人都讨厌这种方法,谁都会认为这种行为很没有人性吧。我想这太不人道了。”他显得有些激动。
现在该轮到我笑了。他很难平静下来,但就是这样他谁也瞒不过。由于某种愿因,他必须把自己先安顿下来,或许他多半已经决定要离开集体了。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别把我当傻瓜。我凑巧已经猜到你的想法了。”
他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那么响,想必楼上楼下的人都被气得从床上爬起来了。
“以后再决定也来得及,重要的是不去违背自己的心,遵从内心的想法你一定能找到真正的理由。”
郑舒晏没有回答我。他的目光停在二楼窗外的白雪上,但我认为他现在什么也没看见。因为这会他的眼睛中只能看见白雪。或许很多人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但他总是这么的着急,这似乎很正常。对我说来很自然的事情,在他那就会显得很荒谬。但我还是想尽量给出公道一些的说辞。
当然了,也许会有奇迹发生,他也许会成为一个关键转折点。但他的得承认,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假如最后他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那就难以弥补了。不管怎么说,还有一种可能,对别人来说,有没有他的决策也许不这么重要;只要这三年还在一起,就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吧。
“喂!你俩走快点。”
我知道最好是拒绝他们的邀请,我也想过也许该表现一下我的愤怒。如果这样,我就可以告诉那些人,第一场雪总是特别的昂贵,至少不该和我这样的人度过。
“你先去吧,”我悄悄地对郑舒晏说,“我下去买杯奶茶暖手。”
这是我最后的挣扎,不然他们会被白雪淹死的。
我付了钱,在奶茶店坐了一会儿正打算抛弃他们,然后回宿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而且,我觉得若在不回去一定会感冒的。但这不太容易,我是个不善说辞的人。我说起话有些困难,好像语言并不是我能运用自如的工具。也许这在书写纸上才是吧。我的那些单调、枯燥,很有些粗陋的俚语,那些含糊不清的手势想必很容易让人猜测我内心的想法。
周玥辰不动声色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根本什么也没注意到,我只专注自己内心的那些幻景。
“你真是个傻瓜。”她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除非你认为我说出这样明显的话是在做傻事。”我十分平静的说。
“我告诉你,要是感冒了可由不得你。”她语调中有股子热诚,我说不准为什么被她感动了。我发现了有股力量正在我的体内肆意游荡;对此我无法操控它的意志,换句话说,我被它操控了。但表面上,我却很平静。
她继续说:“你不准备要回你的外套了吗?它可是很温暖的......”
“让它见鬼去吧!”
我开始一些激动起来。我似乎是被魔鬼附体了,我感觉它随时有可能操控着我的身体做出一些不同寻常之事。
“你真是一个不在乎自己身体的蠢蛋吗?你应该学会请求帮助!”
“一点也不在乎!”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接下来为了使自己能够平复情绪,故意用力把字一个个说出来。好让这该死的力量退散。
“好了!现在你衣服也送到了,我可以请你离开了吗?”
“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