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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凝眸邯钢

——作者手记

当历史沉重的脚步已经迈进深浅莫测的21世纪门槛时,当人类20世纪的恩恩怨怨都正在化为尘埃时,当这颗星球上各个民族、各种肤色的人群都在沿着各自的跑道匆匆奔向另一个文明阶段时,在位于亚洲大陆东侧的华夏民族古老的躯体内,也正在躁动着一场这个民族史上最微妙、最深刻、最痛苦的大变革。

沐浴着太平洋、大西洋上吹来的热风热雨,脚踩着这片酵母般膨胀的土地,眼看着未来知识经济世界的煌煌身影,中华民族这只从远古的胎盘中孵化而来的火凤凰,真是需要一次沉重的、惨烈的“涅槃”了。从陈旧的巢臼里解脱出来,化蛹为蝶,变蝶为鹰,翱翔于浩瀚的天空!

这也许是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最关键的一次机遇了!

若非,中华民族将被挤出历史的跑道,沦为一只落架的凤凰。

而,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这无比关键、无比沉重的历史重托,实实在在地落在了年轻的共和国和新一代共产党领导人的肩上!

毋庸讳言,世纪末中国最大的难题,便是国有经济的全面危机。

20世纪90年代是中国经济体制变革最剧烈的时期。计划的冰面轰然破裂,市场的大门骤然洞开,多年的积弊沉渣泛起。大碰撞带来大震荡,大震荡带来大危机。作为一个以公有制为基础的共产党执政国家,危机的最大根源在于国有企业。囊括着国民经济全部主导产业的国有企业的盛衰,直接关乎国家主体的盛衰。就像人体的动脉血管,大动脉失血将是最直接的生命威胁。

而恰恰正在这个大动脉上,中国出现了大面积失血!

官方统计数字显示:1997年前后,中国国有企业总亏损面达70%,总负债率平均超过100%,下岗工人突破2000万。一个个曾经辉煌的国有企业,一天天由实而虚,由虚而空,由空而无,国有资产每天以3个亿的速度在哗哗流失。尤其令人震惊的是,1996年上半年,全部国有企业盈亏相补后,净亏损仍达130多亿元。

在共和国历史上,国民经济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此恶劣的严峻局面。

多么怵目惊心的数字!多么不堪想象的后果!

长此以往,共和国如何立国?共产党如何立党?

外部世界的挑战,同样让人吃惊。

市场正在一块块地放开,关税的壁垒正在大片大片地坍塌。伴随着世界产业结构大调整步伐的加快,以信息技术、新能源、新材料、生物工程等为核心的新一代科技革命浪潮更是惊涛拍岸,直接冲击和威胁着中国传统的民族工业……

一道浓浓的愁雾,凝滞在中华民族的上空,使得共产党的领袖们焦虑如焚,苦心孤诣。

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曾忧心忡忡地说,国企的改革与发展,不仅仅是经济问题,更是关系到社会主义制度命运的重大政治问题。

亿万双眼睛在关注着中国共产党的一举一动!

民族的企盼如火如荼!民族的守望如饥似渴!

一时间,整个民族的智慧,都在凝思着国企突围的新途径。

终于,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动作隆然诞生。

在1997年9月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的第十五届全国代表大会和十五届一中全会上,中国共产党倾全力向国人发出了铜铁般的誓言和诺言:三年脱困!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以共产党全体代表大会的名义,就国有企业脱困问题制定出如此明确的目标,呼喊出如此严峻的口号,这在中国共产党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于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声势浩大的国企攻坚战,在中国版图上全面展开。

历史将永远铭记这场难忘的“战争”!

而这场“战争”的序幕,就是1996年之春开始的那场轰轰烈烈的“全国学邯钢”活动!

在北中国,有一座纵贯南北,横亘于黄土高原和华北平原之间的大山脉——太行山。茫茫太行山东麓,有一座古老的历史名城——邯郸。

邯郸市的西侧,有一座普通的钢铁厂。灰灰的砖墙围绕着,土头土脑的人们骑着自行车进进出出,重复着平平常常的生活。大墙里边的故事,外人很少知道,也很少有人想知道,因为那是一个以外地人为主组成的世界。间或有人问起来,当地人便会用极其简洁的语言告诉你,那是邯钢。

这是一座1958年始建的小厂。它像共和国疆域里的数十万家国有企业一样,几十年来在时代风雨中沉浮飘摇,直到20世纪80年代还是一家省属地方中型钢铁企业。在熙熙攘攘的企业星空中,它只是一颗寂寂无闻的星斗;在全国众多的中央直属冶金企业面前,它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字辈。

但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这个原本默默无名的小厂却异军突起,在整个国民经济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体制转轨变型的裂痛时期,在大多数国有企业亏损、倒闭、效益下滑的特殊时期,它却显示出比任何时期都坚挺的繁荣,经济效益直线上升,奇迹般地超越了几乎所有特大型钢铁企业,跃居中国冶金企业的第二位。国有资产主要依靠自我积累实现了飞速增值,从1990年到2000年,该公司年创利润从100万元翻番为7.8亿元;总资产由22亿元骤增至217亿元,国有净资产自5.8亿元提高到102亿元……

短短几年时间,一个普通的地方中型钢铁厂就上缴国家利税88亿,使国有资产增值达200多亿。

这样的贡献,这样的奇迹,中国何曾有第二家!

这样的奇迹,怎不令忧戚重重的共和国自豪和欣慰!

几年来,共产党和共和国的最高层领导人纷纷走进这个高高的围墙里,深深地思索着这里的一切。国家经贸委、冶金部的首席官员和中国权威的经济学家们更是多次深入到这里的工段班组,细细地考查每一个环节,推敲每一项工艺。最后,他们都情不自禁、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同一声感叹。

难道这就是他们苦苦寻觅的中国国有企业的脱困之路?

答案是肯定的!

1996年年初,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以第三号文件的形式隆重发出通知,要求各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和国务院各部委各直属机构,全面学习推广邯钢经验!

以国家政府的名义号召全国学习一家企业,这是建国以来除了“工业学大庆”之外仅有的一次!

于是,国人一下子记住了这个名字——邯钢!

于是,邯钢经验开始走向全国,成为中国企业界最熟悉最响亮的名词之一!一时间,邯钢成了一个巨大的磁场。各省市自治区领导人来了,各大企业的厂长经理来了,经济学家们来了,各大媒体的记者也来了,连英国、美国、日本、韩国等国的新闻记者和企业家们也来了。人影如潮,车队如流。报纸、电视、广播,到处都是邯钢经验的介绍,到处都是彩色的宣传标语和浩瀚的动员会场……

这是一个人们从理智到行动全面成熟而又冷静的时代,一个淡漠权威崇尚个性的时代。人们已经走出了幼稚和肤浅,抛弃了迷信和盲从,但为什么对邯钢经验却表现出如此超乎寻常的热情呢?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百病缠身的中国国企已经别无选择!

的确,面对如此破败的国企现状,真应该有一柄灵敏的钥匙来启动这把锈锁了,真应该有一副猛烈的中药来驱治这身沉疴了。

那么,邯钢经验就是这柄钥匙?这副中药?

中国正处在一个关键时期,国企的命运就是未来中国的命运!

世界关注着中国的国企改革。中国的国有企业关注着邯钢!

邯钢,成了世纪末的焦点!

邯钢,成了共和国的宠儿!

学邯钢,已经成为中国大陆工业企业的最大行动!

但是,巨大的辉煌背后是巨大的悲壮。

谁能想象邯钢经验背后是一个怎样艰险奇特的过程呢?

那是一段段难以回眸的酸酸涩涩的往事,那是一个个在记忆里仍然隐隐作痛的伤痂,那是一场场和平时期里惨烈的战争……

任何一个探视了邯钢发展轨迹的人都不会不动容!

任何一个理解了邯钢精神真义的人都不能不惊叹!

她是一朵在悲壮的土壤里长出的奇葩!浇灌她的,是汗水、泪水、血水……

WTO(世界贸易组织)就要来了,国际大市场对民族工业的冲击将更加猛烈,中国国有企业将面临更加严峻的挑战!面对汹汹浪潮,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如果在21世纪初的这场决战中再次落败,中华民族将不可避免地陷入灾难。

这决不是危言耸听!

让我们拿起武器!

让我们来解读邯钢!

让我们隆重地翻开这令人怦然心动的一页页,通过文字间铮铮作响的撞击,去唤醒那些刚刚静息的沉雷般的记忆,去透视那个炽热烫人的钢铁世界,去感受北纬36°东经114°坐标点上那铿铿锵锵的脉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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